两两不解,却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也很是欣喜。“师父要是想回去,两两以后陪您回去啊。”

这人再来是何意?终究不会是闲得无聊来喝茶这么简单。玉宸想了想,捏个变化变成两两的样子走上前去。

玉宸瞥一眼,“话多。”

昔日都是师父为她治伤,真气传导在她四肢百骸时总是暖烘烘的。想起师父回来已为她做了如此之多,竟然还替她受这天雷之刑……

师父难道没有看到她吗?不可能,可为什么面容如此冷漠?她被人架了出去,身子被拖在云端,血一滴一滴掉落下界,不知飞了多久,她被扔进一个黑黢黢的屋子,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好像也不想看什么。自己该受的刑法,是因为师父与天帝交涉而免了吗?她回想方才师父装作视而不见,难道是天帝与他约定下来,不让师父再见她吗?是怕她玷污了师父的名声吗?

无垠偏了头去,有些难过的说:“可他看你的眼神,和虚夷仙人一样。”

两两随着龙卷跌下,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她想要施法却毫无力气,仿佛被这神龛压制了仙力。她顺着那个透进光来的小孔去看,无垠正懵懂地在四周寻她,遍寻不找摸摸脑袋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从地上拔出一根草来。

他的语气淡然,究竟是关切还是疏离,根本便听不出来。两两心里一黯,走到门前去听外面的动静。果然师父便随着那人去了。

师父出去晒太阳还能看见她在找衣服,她有点无地自容。想起以前虚夷也曾看她洗澡,可那时她是男身,他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便看惯了的……

“我不能饶你!”两两声嘶力竭地吼出来,左手猛然拍下,直打在他的眉心之处。

空瞑低头道一声“遵命”,随后笑着望一眼两两,低声对她说:“为了妖魔两界的联合,孤童使者卓有功绩啊。”

良久之后,才听一声枯朽的女子声音说:“先……救柳生……”

铃铛在她的衣服里微微地震颤起来,两两下意识摸了上去,传音说:“忍住,忍住啊。”

空瞑终于低头去打量她,那身上的薄纱被风吹了起来,飘向他的面前。他握住薄纱深吸一口气,沉泯地说:“好香啊……”说着从袖中掏出方才演戏用的书生人偶,说:“他应该会很喜欢吧……”

虚夷担忧地望着她:“果真要为魔尊做事?”

虚夷若有所思,眼神里却有隐隐而不怀好意的笑:“我也没坐过,不晓得好不好玩。”

虚夷传音说:“七十二天兵天将在普渡寺正上方的天上。”

“仙君真的要害自己誓守护之人?”

两两却是心里一惊,这画的是观音大士渡化魔头,难道这小沙弥已当她是诱惑他背离佛法的魔女子了么?

两两:“上早晚课不是为了静心么?”

千古疑难杂症,两个老头都没找到答案。

结果这一整天下来,两两彻底地吃不好睡不好了。总觉得门口有人盯着她,不得安生,仿佛随时就会把她抓走。

虚夷少年般地吐吐舌头:“知道了。”说着从床榻边拿起一本放着的佛经开始读。

“你躲什么?”空瞑轻蔑地笑:“我想让你躲时,你才能躲,我不让你躲时,你的双手、双脚、双唇都无法躲。你这血红疤痕,便是我种下牵引你、读你心思的妖术,就像千丝的红瞳一样。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也躲不开。”

他的心念一动,千丝的身躯便向下倒去,显然是手脚受了控制。空瞑的手上渐渐地运力,向她眉心点去:“既然不愿意跟我回去,妖皇也不会再留你的性命。”

两两也哼哼一声:要我死也是你,要我不死也是你,妖还真是废话连篇。

虚夷深邃的目光望着她,但却只望了一瞬,便将头又偏向一侧。两两分明看到他的喉头动了动。

像空瞑这样的大妖,同天帝、太白等金仙一样,已经不属于她能理解的范畴。两两看着禁不住冷笑,那仙人大约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侧身余光微扫,又转回头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里听到窸窣的作响,她转头看去,有妖人绿色的眼珠在不远徘徊,观察了她一阵,野兽一般冲过来想要吸取她的脑髓。

婴儿手捧起那光耀刺眼的心脏,送入口中吞下。神心逐渐地流入他的胸腔,他却出可怖惨厉的嚎叫声。但他的婴儿身体却像虚夷一般逐渐生长变大,不出两个时辰,他就在两两的眼前变成了正常男人的身形。

但没想到他这保护不仅无法破开,还将她震得后退数步。他身上的保护光罩越来越大,将要贴近她身子,她不自禁后退,便觉烧灼之感扑面而来。

“我们村里的人常做噩梦,梦见妖怪咬人脑髓,而时常做的噩梦多了变会有人痴傻。我听老人说过,昆吾山的角彘血有消梦之效,只要喝了,妖怪就会觉出是同类远离。”他说着脸红低头,不好意思地说:“但昆吾山是妖兽尸骨堆出来的,除了我从来没人敢去找,算命的说我异瞳之色,身手不凡,可能是修仙体质,这也才能解释我能活着出入昆吾山吧。”

卷耳的手指射出一道幽冥鬼火,将那些孽镜之前的鬼魂全都扫下了桥下的浊水之中。一时间火焰在浊水之上蔓延,从桥下魂魄的头顶大片大片地铺开,这火看似燃着,痛感在身,却又不会使得魂魄伤灭,以至于一个个鬼魂厉声哀嚎不止,痛苦不下地狱刑法。

两两看这变化只有不过顷刻,那子华上仙便成了一具枯朽的老人尸体,心下骇然。

阖着眼睛的虚夷忽然说:“变回女身来。”

有亲着亲着就睡着的吗?她摸摸自己的嘴唇,干涩得很,想着昨天就是做了个不甘寂寞的梦吧。

风衔赶忙蹲下声来递出他的袖子,两两抬起便是用鼻子猛地一抽……这袖子便沾满了天地造化……

这是什么阵仗,两两不大懂。

虚夷自然是接住了她。但接住了,却不放下,就这么抱着开始登石阶。

姜鸢公主将这个风铃递给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脸红地低头笑了笑,说:“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个风铃,就送给你……新收的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