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凝神一阵,空瞑将她一抛,随后不知藏在了哪里。她身体不稳跌在地上,远远一看,众仙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向木青宫聚拢,通过那一道青龙的木门。

空瞑再为她擦去血迹,暗哼一声站起,手掌拍了几下,门里忽然出现两个提着灯的女子。一个头上有四根鹿角,身着白衣,另一个碧蓝眼珠,身穿滴水衣衫。

心被切断的撕裂之感只有一瞬,两两瞳孔瞬间膨胀,随后有顷刻的空荡,如同将她抛至深渊。深渊之处空虚异常,好似脑袋里时有回声嗡嗡作响着,但眼前尽是一片黑暗。直到她迷蒙之中脑子里闪过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孔,这个女人说来熟悉,她的长相却是那么像她自己,但周身却有着不可靠近的威严……

那紫衫男人于是退而求其次,在墙边散为一圈烟,两两手中水汽腾起,变成向下的冰罩将他给盖住。

两两躺在地上,感受这种真正如死一边的被撕裂的感觉。剜她的骨,吃她的肉,这不一直就是她的宿命吗?

两两望着他俩这缠绵的尽头,也回忆起一些传说,曾经婳缠师姐的确是与卷耳有旧,但后来父君给他安排了姻亲,他没有反对。婳缠因被说勾引赤帝被赶下凡尘,卷耳好像与她在凡尘相守了一段时间。后来便是她身死,据说卷耳为此缟素良久,以至于都没有心思讨好父君,才让她着了道,骗得了父君的冰魄五浊剑。

青龙之辇升上天空之时,那姜鸢低头俯视下界的这玄慕山,高不可攀的倨傲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

两两却是一愣,虚夷怎么会知道妖狼呢……难道她看到的一闪而过的袍角不是幻觉,竟然是他吗?那他是不是,是不是知道她是谁了?

虚夷俯身低着头,望着她的眼睛充满怜惜和心疼,“刚才可有觉得怕吗?”

摔在一处大石上,身体才停了下来。想想自己近几百年来,一直都在犯着太岁,也不知和天上哪个星君给冲突了,日后要好好地调解一下才行。

两两望一眼他的眸子,清亮又温柔,里面有许多的深意,她实不敢再看他了,总觉得自己要沉沦进去。支支吾吾说了句:“那,那有劳狮虎你帮我搬了。我……去上课。”

“是啊是啊,一起睡可真是稀奇……”围着的人聒噪地交头接耳。两两倒是无所谓,她在昆吾神界时也没少被师兄们嘲笑,到得冥界,又为了幽冥秘术和父君、和卷耳耍心眼,背后的指点她也没少听,她继续淡定地练着气,想来要是能提高个一层,她爬阶梯也不会那么累了。

看来修而优则仕也是修仙的一条明道。在成为上仙之后,已经不需要专门的修炼,只需要一边提升修为,一边经历各种大小劫数,所以为仙官者不在少数。

“现在可好些了?”

这下轮到虚夷奇怪了:“你洗,我怎么不能看?”

“师父新的体罚姿势?”

前方越来越宽阔,周遭飘过的鬼魂样子也越来越安然。到了前方一条路上,看见写着黄泉两字,这才长吁一口气。

但已然来不及了,桃鬼眼神怯懦地后退几步,随后竟然低下了头不去看她。那网仍然在继续缩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身子越来越疼,低头一看时,却现自己的脚已然变作了蟒蛇的尾部。

风衔咦一声:“为什么打伤他,你可知道这副躯体有多重要吗?”

师父舌尖在她的齿缝间停住,没有触碰任何一处壁灶,她忽然觉有一处滚烫而柔嫩的触感从舌尖顺着喉头一路滚下,挠痒痒一般一路滚到心口,随后好像石落大海,水花溅起,扑腾一声。

两两还是有点渴睡着,好像还没能从她舒服的滑翔里脱出来,声音糯糯的说:“虚夷……你来了啊……”

她把吃剩的桃核很不客气地扔了过去。松鼠果然瘦了惊吓,大概好几百年都没人吓唬过他们,这一回刺激不小,一时半会儿不敢出来了。

“两两,哈哈!”

好在她几百年前就将私藏的师父衣物埋在这衣冠冢内,时常就记得来看望,那些衣物里散出的灵气很温暖,她以前就这样傻傻地怀念着,没想到今天帮她渡过一个大劫。

虚夷望了一会儿床垫,不知道为什么,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两两立即吩咐他:“虚夷,你现在忍住疼,两腿盘坐,按照我说的调息。”随后指示他顺气吐纳。

哼哼,挺能说么。就吃你,没跑。连根都吃了,你这辈子都不能说。

她便应急地私下被褥的布头来给他裹上,但虚夷一看那有着火痕的布头就蹬腿踹她。这可怎么好啊,被子上的布头不行,衣服上的总行了吧。她这也是尊贵的风华霞锦衣裳,一丝一线都是初升霞光,当个尿布总行了吧。结果剪下来一块拿过去,虚夷还是踹她踹她。

风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蛋蛋,两两也望过去,已见蛋蛋顶上有了细小的裂纹。这要不是风衔叫得及时,她就把这重大的时刻给错过去了。

仙胎生成,必有异象,这两两是知道的。

两两一抬脚,空瞑却猛地向后拉扯着。两两吃痛跌倒在地。

身旁众仙往她这里瞧过来,两两想要装作无事地爬起来,却觉全身都被钉在地上一般疼痛。众仙已然喝得兴起,还以为她是醉倒了,所以也没有人理会她。

空瞑似乎很乐得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看她难受的样子,几声轻笑之后说:“她断不可能偷一副仙娥的身体。这里一定有一个人的身体,比那绝艳的婳缠更有价值。那个才是她的目标。”

——比婳缠更有价值的身体……那无非就是在座众玄仙、金仙罢了。可那红衣妖只能同风衔打成平手,哪里动得了其他玄仙和金仙。

忽然间,身上的剧痛胳膊骤然消失,两两将胳膊试探地抬起,居然现毫无牵引,奇怪,难道是空瞑解除了她身上的妖术?耳朵里也清明一片,没有空瞑的声音传进来。

两两正要爬起来时,腰间忽然一热,一只手臂环住了她,将她慢慢地扶起来。

她抬头望见那是虚夷,却仍旧有些害怕,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想,只静静地望他,他也注目着她,目光流转千万语。

虚夷启唇一笑:“仙友……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扶你去醒酒如何?”

他环抱着她的双手紧了紧,两两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低头用沙哑地声音说:“好。”

两两忍着什么都不想,跟随虚夷径直走向木青宫后面的一大片树林之中。

这林间每一棵树都是百丈之高,围起来便是天然的屏障。虚夷带着她缓缓地走入,在林间迅速地施了障眼法,这样便没有人能够看到他们。

唇齿忽然压下来,她无力阻止,任凭他启开她的牙齿,温热的气息传导进来。

他将两两倚靠在树干之上,目光中是饱含的心疼和温暖。手里拿出刚才从她腰间取下的风铃,低着头说:“两两,我一直在你的身边,近在咫尺,为什么又要把我推开?”

两两只怕空瞑还能听得到,使劲地跟他摇摇头,绝望地望着他。

虚夷轻轻地说:“别怕。在我的屏障之内,没有人可以控制你。”

两两抬头望他,沙哑地说:“你怎么会知道?”

虚夷把风铃重新挂在她的腰间,说:“这个风铃是我的分。身,里面有我的灵识,即便你将它封印,它也会将你的一切看在眼里,听在眼里,我方才就是将它拿回去,透过里面的灵识看了你经历的一切。”

望了她许久,他的嘴角牵扯出一句话:“让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