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灵魂,是生活在那个越发强盛而和平的国家的。

“谁都知道现在的大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了。到底是我们胜利,还是激进派那些脑子都不清楚的小年轻胜利,好像只是文学上的胜而已,但是却足够影响到整个国家未来的道路。我煌煌大明至今享国祚五百年有余,若是不处理好这件事,恐怕就没有下一个五百年了!”

易之是有才华,有影响力,但如果不是涉及到新生力量这种问题,他们两位处于大明最顶端的人,怎么会在意到多少还算不上是个大人物的易之?

假如说,用纯然的理论性的文章来述说,容易引发太多的矛盾甚至让人发散到其他地方去的话,或许他应该像是撰写《红楼梦》时那样,用更加委婉的方式将自己的观点融合进故事里,然后再让其他人领会他的想法?

谁才能弄出文字狱?皇帝。他们是皇帝吗?不是。就这么一个用词,皇室一边的态度已经表露无疑。

能够和这样的人相交于微末之中,陆建明感到幸运。

也有人给出的猜测是有人威胁了易之,要他不许继续说这些有的没的。阴谋论的选项有时候被很多人喜欢,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几个人支持,不为其他的,仅仅是因为这阴谋论的部分智商太低了点。威胁易之?开什么玩笑。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易之的性格是那种太绵软的类型,但是他在人们心中也是个“文人”的。文人,至少要有臭脾气。说好听点就是有傲骨。越是在约到某些事情的时候,他们越发不会妥协,而易之在之前的一些经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而且真要是谁威胁了易之,易之身边的环境是那样,还能不传出风声来?

一个性格仁厚的人和一个阴阳怪气的家伙,身处不同阵营还能有这么好的交情,无论如何,易之都觉得很奇妙。

而一个领导者,如果不和自己想要的人才交流,如何才能得到这样的人才呢?

这好像没有针对任何人,但是说的分明就是这些所谓的“文坛前辈”在追究易之表示他没有什么资格在学校教书,更是没有资格自称“文坛中人”这件事。在之前一段时间里,从《厚黑学》的地位确立,人们好像找不到在文学上易之的错误之后,这些耗费了大精力的人眼见着可以躲开赵静章和岳激流的攻击之后,就换了个角度,攻击易之的地位和底蕴问题。

“这怎么会?吴先生的作品哪里会不符合规定……为什么?”

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吗?想。

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绝大部分人,包括岳激流和赵静章,多少都是怀有他就是《厚黑学》作者的疑虑的。并不是说这本著作有很多地方根本就不是易之会写的东西就能撇清关系。真实的问题在于,从一开始易之就不是照抄《厚黑学》原作,他就是想抄也没地儿抄去。他所给出的《厚黑学》,一开始就掺入了属于易之个人的理解和思维,和他的其他作品看上去多少有点类似的味道。这是懂行的人推断作者的依据。而另一方面,你说这本书的作者是李宗吾,他就是李宗吾了?谁知道这个李宗吾是谁,在哪儿出生在哪儿长大,还有其他作品吗?总不至于说这样一位能够写出《厚黑学》的作者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吧?

绝大部分人认识到这个名字,是来源于最近在报纸上连载的一部半文不白的小说《红楼梦》。这红楼梦大约讲了一个没落家族的公子和新兴贵族的女子相恋的事情,不过是靡靡之音,却多少被人所喜爱罢了。俗虽俗,倒也不算是没有任何一丁点可观之处。而这位易之先生,在这部小说遭到了大量好评之后,仿佛是要抬高自己的身价似的,当下就延缓了连载,好似这样就能将那字里行间的思想弄得深邃一些,不再是个换了个场景的相思故事一般。可叹不少人不知这位先生的真面目,还真吃了他这一套。让为了利益专门为易之开了专栏的某报社大赚一笔。可悲可叹!

而之前被岳激流和赵静章一群人联手批得有点惨的几位。他们是决计不敢找这两位帮手麻烦的,说到底地位在那里,谁都不愿意碰壁。最开始拿易之开炮的时候,这群人估计的也是岳激流和赵静章鉴于自身身份和易之那个奇怪的所谓中立派的身份,应该保持安静才对。谁知道居然会是这样。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共性,可大家都追求这样一个过程,最终就会挤在低处,像蛆一样熙熙攘攘!”

易之的思维太缓慢,他听得有点迷糊。

“我把《厚黑学》那一段看了不下十遍了,每一次看都有新的感触,易老师,你写得真是太好了!”

“近日听闻某文坛后辈作了一篇颇有趣味的文章,竟说了个什么‘厚黑’的理论。听闻普罗大众为此鼓噪,我也心生好奇,连忙觅得这文章,细细阅读。读前心情期待,神情轻松。读后只恨不得揪住这位文坛后辈衣领,好生将其兜头臭骂一顿!我曾见过为出名溜须拍马者,也见过为上位出卖亲友者。可我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等将有辱斯文的话直接宣诸于笔,堂而皇之鼓吹只有面皮厚心肠黑才对的人渣!可叹这等败类,竟然还是个大学讲师,却不知他要误导多少学生,若是学生再教学生,子子孙孙如此轮转,这偌大的大明国,将来还有何等前途可言!再次我要提出倡议,将这人渣败类赶出文坛,更要赶出校园!决不能让这样的人接触我们的后代,决不能让这样的人毁了我们国家的未来!”

但不管怎么样,也不管那所谓的厚黑学到底是李宗吾提出的还是易之自己找了个假托,顾斯很清楚,易之这个人,是必须要拉拢的,如果无法拉拢到他的话,也绝对要割裂朱鼎钧那边和易之的联系!

但事实呢?

遇到这种事情,心里总不会太舒服,但是你能拿别人怎么样呢?

“假如一见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易之自然是不知道顾斯此时正提到他。

复杂的思想只是一瞬间就在脑海内闪过,易之直直地站着,但那条脊柱上却好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内侍理所当然等待他照着对方的话做的目光下,更是难受。

他还在腹诽说按理说等候的大臣不是应该在一间屋子里喝茶聊天吗?却陡然发现旁边的确有一间房间,不过看里边儿的人,似乎还都是地位不低的大人们,也明白了自己这些人为什么不能去喝茶聊天了,这是典型的地位不同啊。

易之带着点诧异瞥了他一眼,宫凌说的这一点没错,不过一般人在阅读的时候并不会很重视这个问题才对,他也懒得去猜宫凌是谁谁之类的问题,只是简单地点点头确定了这一点。

毕竟是易之的学生,平常也和易之相对亲近,白忆娥当下就急切地叫了:“易老师,快念啦,别逗我们了!”

这是某种暗示吗?毕竟说到底,这两位也是旧贵族出身,天生和最近局势是相关的,而自己多少算是卷入了局势呢……易之想着,却不太明白这是单纯的文学爱好者想要请交易而却不愿意沾染麻烦,还是说对方只是初步试探,现阶段不愿意接触更多。

能怎么办?顺着谎话往下补窟窿呗!

在易之的专栏事件闹出来之后总是被一群人拉出来,说他才应该是去开专栏的人选的赵静章脸上是平和的微笑,却调侃似的说:“不如你可以学学岳先生?”

关于《红楼梦》和它对于政局影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逼得易之因为压力不得不暂缓连载。或许事实并没有这么严重,但是对于下面看不太清楚上面动向的一般人来说,许多不太看书的人对《红楼梦》的关注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连带着对易之的关注也就有了。而因为是涉及这些方面的东西,绝大部分的人会不自觉地对易之写出的东西进行深层解读。

华夏,有着太过悠久厚重的文明,前人将他们的经验,他们的感触记录下来,流传到了后世。于是即使是三岁小儿也吟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在熟悉之中失却了对那些字里行间微妙情绪的敏感。但人们也总能够在那些相似或者不似的场景中,偶然突然触碰到了远隔时空的另一人的情感,将囫囵吞下的那些字句反刍,然后才体会到其中深刻的意味。

“你做不到不等于我也做不到!”岳激流却信心满满,“这个国家需要改革!我们需要强大!”

“其实你们的年纪也比我小不了几岁,从思维上来说,我并不比你们有多少优势。我也相信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和观点,可能相似,可能不同。这个世界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一个人的思想,最容易改变的也是一个人的思想。我只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够有独立的人格,能够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能够不被大路上演说叫嚣欢快的人们轻易影响,而能够自己思索,自己领悟,然后去选择你们自己的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你负责,除了你自己!”

“别用薛宝钗当例子,正常的情况是新贵家的儿子去娶了旧贵族家仅剩的女儿才对。要不然薛宝钗那种情况,很少能够要求生下的孩子都跟女方姓的。”

看着放在手边的稿件,易之拆开本来已经封进了信封要送去的新章节,打算再修改一段时间再说。而延迟连载的话……姑且写一封致读者的信吧。

似乎看出易之的惊奇,朱怀仁起身,最后拍了拍易之的肩膀,“身为现在学界多少有些地位的人,你可是重要的‘民意’呢。”

他这样想着,有种莫名的悲哀。但却不动声色,继续和易之对话,“还是说说书的事情吧。我听说你心里已经有了结局的想法?提前给我说说如何?”

对方说自己不应该搅合进政治的事理,其实在易之的眼中,朱怀仁这种性格的人本身也不应该牵扯到这些复杂的政局里。在易之眼里,朱怀仁是他的朋友,所以他站在对方的角度来思考。明明身为皇族,结果站在皇族的对立面,朱怀仁的立场始终尴尬,但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对方却告诉自己说“易之不适合搅进政治的事情里来”,这种被人庇佑的感觉……这个人,还真是坦荡磊落,却莫名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