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谦士居然记得给朱怀仁带他喜欢的烟草,怎么都和他这么一个让人觉得阴冷的形象有点无法搭边呢。

但,看看易之写的东西,就知道人家的才华就在那里,积累就在那里。这使得朱鼎钧越发想要招揽易之。只是……以易之的傲气,是真的没有办法忍受皇室的许多事情的吧。这是他最大的阻碍了。

《孙悟空有猴类异装癖考》?这种扯淡的东西居然能够被弄出来,还被这位所谓的“文坛前辈”看做是真正可以让他承认吴承恩身份的作品。

好容易等疼痛暂且消了下去,他又一把扯开了手里的报纸,继续看这篇文章。

想不对着皇室卑躬屈膝吗?想。

易之笑了笑,不知道腹诽了什么内容,也不说话,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似的,把小巧精致的茶杯端起来,用手指感受了一下外币的温度,又放了下去。

易之是什么人?

人啊,起起落落总是常见的。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喜欢人云亦云的人太多,有时候真相会被掩盖,想要揭穿重重帷幕,需要的不仅仅是真理,还有能够帮助你吹尽狂沙的风。

果不其然,这文章上来第一句,先不说厚黑学之类的事情,开头就是狠狠的一句批判:

不疯魔,不成活。易之的这个状态,对于创作者来说并不是罕见的事情。不过就是心无旁骛完全不关注外界的事情了而已。

“去掉上下文之后刻意往奇怪的地方分析,这还算是合格的文人吗?”

误解是必然的,但是在误解的基础上终于发现事实本身,才会更人比起一开始就明白更大的冲击和记忆。甚至会连带让许多人重新审视自己,发现那些总是喜欢责怪他人而不知反省自己的劣习。

“有趣!有趣!有意思!”还没继续往下看,但顾斯已经忍不住一拍桌子,叫了声好,只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个易之。原本一开始所有人都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他的影响力似乎有点大因而拉拢的人,竟然还有这样一面!还是就如顾斯一开始所想到的那样,易之是因为受不得皇室方面的气,终于改变了一直以来温吞的作风,才会显露出如此峥嵘的一面?

“……你呀!”摇摇头,主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信件是私人物品,特别是像易老师这样的学者,信件是绝对不会随便让别人碰的。就算是帮忙拆信,也不会让别人看里面的内容。除非是关系非常近的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去动老师的信。要是个聪明点儿的当时就该下跪磕头奉茶拜师了。结果你现在都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世界并非是一片祥和的,任何一个观点,有人赞同就会有人反对。即使易之自诩性格温和,照样会有人厌恶他。在一堆溢美的信件中偶尔也会拆出一些质疑甚至谩骂的信件。

他想要站在顾斯这一边。并不仅仅是因为顾斯之前“礼贤下士”一番,让他心里感觉还行。更是以为内在亲身体验了所谓的皇族的存在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之后,他自觉无法忍受封建制度这样程度的,理所当然的特权。他不愿意为了一种毫无根由的血统而屈膝,也不认为这样的模式真的能够让这个和他所真正爱着的那个国家无比相似的国家走上富强的道路。

“陛下!”骤然打断皇帝的话的,是那内侍,他的脸上是诚惶诚恐的表情,甚至没有不赞同的情绪,哪怕是一丁点。但是谁都知道这内侍是认为皇帝不应该说那样的话才开口的。这简直有点好笑,至少在易之看来很好笑,一个自甘奴隶的人竟然想要规范自己主人的行为?而他在规范主人的时候,却还是奴隶的样子?

易之想起了鲁迅的话。

理所当然,这些站姿不怎么样还常常换姿势的人当中,有易之一个。

男孩一撇嘴,“得了吧,我要真变成他那糟心样子你就该甩了我了。”

“接着刚才的话头说。我不是提到了两位诗人吗?就在这位男性诗人写了这首诗之后不久,那位女性诗人在看过这首《一切》之后,觉得这不对,人不应该如此低沉,应当更积极一些,所以她就写了一首诗来应和男性诗人的诗,既然男性诗人写了《一切》,她就写了一首《这也是一切》。”说到这里,易之微笑抬头,问了一句:“想听吗?”纯粹是看着大家都很专注的样子,忍不住想要逗一逗这些学生们,善意的。要知道在后世,他是极少看见这样的学生,充满了求知欲,尊重老师,好学而谦虚,不是说后世的学生们就更差,在信息大爆炸时代中成长的学生们懂得更多,显得也聪明,但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你们好,我是易之。”客套话难以避免,谁不知道他是谁呢?但是这算是个善意的展示吧。

果然,给出这么个借口就是个错误,易之自然是绝对不可能把真实情况说出来的,任何一个穿越者,穿越都是他们最大的秘密,除非是全民穿越或者大家都公认的情况,否则这个身份将会带给他们众人的排斥,甚至是真实的危险。

“事实上我认为,整个大明的文学圈到现在已经陷入了一个凝滞的状态,过分强调资历和守旧使得我们大明的文化在诸多方面都无法跟上综合实力,而创新和打破一些旧规矩是必须的事情,易之先生的作品和人品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一次易之先生首开专栏的第一篇短篇小说也是非常精彩的,这将是一个非常好的促进整个文化圈发展的信号。”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知音世所稀,易之曾经以为自己大概是无法理解屈原的内心的。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站在历史的制高点味道的蔑视心态让他这么想。但是当他在这样一个时间点,看见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从时间的彼方如洪流一样浩浩荡荡而来的情感猛烈地冲垮了他用“习以为常”筑起的心理建设。

到了这一步,易之也有些憋不住脾性了,他终究不过是个在平和环境中长大的二十几岁的青年而已,“担当?就是因为我清楚我这百来斤的斤两担不起那么多人!在我自己都不清楚走向什么方向的时候带着这些人去死吗?啊?”

但是就在这个当口,教室的角落突然传出一生嗤笑:“说白了就是不想被卷进军方和皇室的斗争而已,说那么高尚干什么?”

先前解释的人却摇摇头说:“其实这话并没有什么错,现在有钱的人能够通过钱做到的事情太多了,手握那么多资源,本来就算是一种权力了。但是他们在有权力的同时政治地位又不高,这本来就不太正常。现在军方受到这群新兴势力的支持,当然会帮他们提出诉求。又不是所有的新贵都能够像是薛宝钗家里那样正好有一个贾家作为选择的。”

第二,他的确对社会发展有一定的远见,但是现在随便说话的话很可能被人利用。

“……总之,希望你这本书能够快一点完成吧,说起来,现在两派有时候都会拿着你的这本书当证据辩驳一些东西了。”不知道他之前说了几句什么,易之走神的时候没听见朱怀仁的话,只听到了最后几句,然后惊讶了,他这本书多少是有点脱离实际而描绘的,不够深入现实的作品,虽然有所影射,但是也不至于吧?

“拒绝承认现实的人会被大时代淹没吗?”朱怀仁重复了一遍易之说出的这句话,神色有些晦暗,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半晌之后才添上下一句:“你说得没错。”

“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本来是想帮我学生,白忆娥,问问关于她婚约的事情的。”但是现在都到了这种份上,不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