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真是精彩得不行!”白忆娥喃喃,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她身边一起看完这报纸的其他同学,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谁都没想到,他们所熟悉易老师居然还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赶忙跟着白忆娥继续往下看,却越看越觉得心中微妙。

“易之,志同道合的人并不是逼迫能够产生的。假如你真正是个单纯的毫无观点的人,我也不会站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但正因为我知道你也是看不惯这个世界上许多旁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的人,所以我把我的想法这样告诉你,希望你能够和我一道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他的态度很明显,也很僵硬,至少对于顾斯来说,他并不会因为易之的抗拒觉得有多尴尬,虽然是个军人,但本质上也是个政客的他,脸皮厚度是远超其他人的。他注视着低头不看他的易之,施施然继续说着:“之前关于《厚黑学》的理论,我也看了。不得不说很难想象这个时代竟然有人能够创造出这么令人震撼的理论……大多数人在才接触这个理论的时候,只会觉得它像是在胡说八道,甚至是怀有恶意地抹黑我们所生活的环境。但是认真去思索,却能发现在这个理论之下那些深刻的,忧虑的东西……”

所以觉得自己已经取得胜利,事情也可以到此为止的易之,在隔天的报纸上,惊愕地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结束,反而是越演越烈了。

易之一睡两天,第二天的时候,他花费大量时间来阐述他对厚黑学想法和对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法的文章终于刊发了。

即使不抬头看,也能感觉到某青年惊喜过后带着期待的目光。易之低着头笑了笑,去读这篇岳激流为他写的文章。

看着自己手头的文章一步一步完善,易之甚至没有时间高兴一下,然后他终于给改了又改的文章写下了最后一个句号。

但在这之前,原本静默地注视他的学生中间,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他是优哉游哉,但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李教主认为,厚黑是一个人想要成功的必要条件。

“啊?”白忆娥傻愣在那里,一只手捂住嘴,半天不知道作何反应,过了一会儿才说:“呃,是这样吗?”

不用去解释,她慢慢会明白的。

所以他认为变革已经在眼前了。

针对这种问题追问,让易之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但他还是沉下心思,平静地回答:“西方有位剧作家叫做莎士比亚,他有一部作品讲述一个叫做哈姆雷特的王子复仇的故事。看过这部作品的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这位王子,争论不休,但最后却出现了一句话来解释这样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在写故事的时候并没有想要表达什么,只是读者按照自己的观点去理解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才产生了许多解读。”

这个世界上的人啊……当奴隶的,和求做奴隶而不得的。易之在读那篇文章的时候,只是觉得讽刺好笑,想起了清朝雍正年间有个大臣给雍正帝写请安折子,因为是汉臣,在折子里自称“奴才”,结果被雍正圈了出来说这不合体统。而如今,真正深处这样一个时代,他终于感受到了鲁迅在写这一句话的时候是何种心情。

第一个,就是被召见之后的衣着问题,易之认为是没什么道理的,但是现今还维持着。第二个,或许就是这样被召见之后从大清早就开始等待的情况了。大明上朝的时间还没有逆天到历史记载的早上四点什么的,而是上午九点,而易之被提醒早上八点半就进宫等候,因为路程的缘故到达暖阁旁大概是九点十几分,然后就和其他等待召见的人一起在这里慢慢等,大约十一点的时候皇帝才下朝,移驾暖阁。被一堆人围着的皇帝,易之没看清楚脸。然后就到了十二点,一个早上就这么耗费了,什么事都没做,关键在于他们所有人都是站在这里的,站了几个小时啊!

好笑,好玩。易之注意到两个人始终没有分开的双手,却恰如其分直接插口把话题侧重点从男朋友的类型放到了文学塑造上,他道:“怎么说呢,宝玉是一个人,你不能单纯地说他是好是坏,他对姑娘们都很好,对女孩子们来说,他的这一面就是好的。但是如果站在另一个角度来说,作为荣国公府的下一代,他的担当就不够了。仅仅是温柔是无法为妹妹们撑起一片天的。”

最先开口的是白忆娥,她皱着眉,嘴角有些下垂,说:“感觉,非常让人难受。”

就像是接下来三个年轻人再度重复了之前白忆娥的介绍一样,这算是个必须的开头,但紧接着下面的流程就变得自然多了。

张口结舌一两秒,易之也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下去,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脱口而出就是:“这恐怕不太现实。”

“让我们抛开易之是否应该开设专栏,或者这个专栏是否是报纸方面刻意开设的问题。单纯落到作品上来看的话,不得不说,《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这个故事非常有意思。这一篇小说和之前报纸刊载的易之在他的课堂上的演讲实际上是相辅相成的,我们可以从中间提取到同样的信息,关于易之本人的创作思想。仔细分析猪兄这个形象,实际上许多人也能够感受到那种对于有自己的思想,独立自主的人的艳羡。易之写下了这样的作品,而他本人的行为也印证了他的的确确在生活中同样秉持这样的原则……”

决定了以后不能再像现在一样总是退避,总是逃避,总是不愿意接触社会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易之却还在考虑自己真正的立场到底是什么方向——这是要经过思考才能得出的结论,毕竟政治不是玩笑,更何况是他这样同时被两派的人都盯上了的情况下,政治就更加不是玩笑了。

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经历,甚至于苦恼的原因也有着那么多不同,但在此刻,凭借着这一句话,手足并用在那条被荒草湮没的小径上不断寻找,不断前行的共鸣感,让他们跨越时空产生了某种神秘的交汇。

“你别这么偏激好吗?”易之脾气好,但是并不表示他没有脾气,他今天说的这些话,虽然看起来铿锵有力,但是本质上也掩藏着深埋于他心中的一些迷惘。一方面他在宣称说每个人需要有自己的观点自己的判断,但是另一方面,舆论的引导,不同思潮的变化,甚至于对于后世出现过的十年时间里的一切都让他意识到很多时候很多人的想法并不清晰,他们是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但是这样的东西的确带来了不太好的东西。

旁边的学生几乎是立刻就对说这话的人怒目而视,而易之愣了愣,却直接开口说:“没错!就像这位同学说的,我的确不愿意卷入政治斗争。”

“你也知道这事儿啊?”另一个人十分自然地搭话上来,“我本来还以为只是说笑,结果后来真证实的时候简直觉得是荒谬。在议院开会的时候居然用一本小说作为证据来驳斥对方,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啧啧。”

第三,很大一部分普通人开始跟着他的思路走了,而皇室和军方因此而越发看重他。

易之睁大了眼。有一句话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这句话的理解方式很多,或者是说一切历史记录都要服从于当下的历史观,又或者说一切现在发生的事□实上在过去已经发生过了。虽然朱怀仁说的是现在这个国家的一切,却让易之想起了二战之后的世界局势变化。

就好像时代已经渐渐不再需要皇室一样,即使皇室曾经有多少荣光,给民众带来多少好处,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皇室的存在或许仅仅是一个阻碍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总是和皇室顶着干的人,而顾斯也不会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和追随。就连他这个原本出身于皇室的人,到了最后也不是同样跟随了顾斯吗?

“易之你关心则乱了。”听易之这么说,朱怀仁摇了摇头,“白婳给白忆娥选定的那家,本来也是不干净的,但是对方毕竟仗着有权所以安稳得很。但是,既然是我们这边和皇兄两边都想要动白家,那那一家基本上也都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的婚事,成不了的。”

易之抿了抿唇,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说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苍白的。有些事情,不是经历那一切的人,是无法评判的。

“去,请易先生进来!至于那个小子……也让他进来吧,不然不知道他要闹到多不可开交!”

易之:“那后来呢?”

易之一点都不奇怪对方会问这样的问题。此时的大明,文化圈和政治圈是互相关联的。文化圈的激进保守放到政治圈,和保皇派,倒皇派息息相关。保皇党们大多都偏向保守,反之亦然,这两派之间的争斗几乎是不可开交。和文化圈到底还算不错的氛围不同,政治圈的闹腾,根本已经到了火药味很浓的情况。而易之既然能在文化圈提出一个中立派,自然会有人觉得或许政治圈也能弄出个中立派作为两派之间的缓冲。皇帝会为了这件事召见他询问,可以理解。

这就是□裸的拉拢了。

“是的,完全可以通过拍摄电影敛财。”战争片也好,还是都市的大片,很多方面其实军队都是可以发挥作用的,就像是后世的美国一样,电影产业实际上是能够给军队带来额外收入的。而且,大场面的电影不是正好符合了顾斯声势浩大的要求吗?

顾斯似乎没有天认真思考易之的设定,他只是迫不及待地问:“那么易之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样的观点呢?”

“行,行,那大家都安静下来,别吵了!”

……

好容易商议好如何做,这群情绪激动的学生终于安生下来,满面红光激动万分地等着听易之的反击。之前所有人都想为易老师说话,却在最后被易老师给劝住了。现在,听着易老师自己的反击,他们心中也觉得畅快!

他们的师长,他们承认的老师,领路人,并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欺负性格怯懦的人。只是平日里修养太好而已……可是一旦到了关键的时候,他能说出世界上最讥诮的话,不是骂,却让人根本没办法抬起头来!

几乎是每念一小段,教室里就要爆出一阵笑声。那笑声是畅快,是有趣,是学生们自发对师长的维护。如此猖狂,却又如此真挚……

若是易之见到,或许,会非常感动?

眼睛都在发亮的白忆娥,想起自己帮忙投递的老师的稿件,只感觉到无比的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附录的余光中的文章的链接请点击这里】

话说其实我觉得我写的很多东西略……深了一点?因为有些思想,我自己也没有想清楚,整个人稀里糊涂地和易之一起迷茫,然后慢慢想清楚,写下来。不过好像大部分的时候大家都能理解到?感觉刺儿家读者的文化底蕴还是挺不错的嘛(骄傲脸)&!--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