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的出身,严格的要求,想要有个美好的未来但是每走一步都岌岌可危的样子。

在每一个大时代。

“皇室的事。”朱怀仁苦笑。

“但是他不是有很多女孩喜欢吗?”少年不解,他倒是挺崇拜贾宝玉的。要是他有贾宝玉的这个功夫,那得有多少小姑娘喜欢他啊?反正他现在就是把贾宝玉当成是自己的偶像来着。

这就是所谓的唱和。传统型的文学作品,没有人唱和是不行的。不管旁人对你的作品的评价是褒还是贬,有关注就证明你在这个圈子里有地位。写了一本书被人骂,远比写了一本书根本没人在意要好得多。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几乎是干巴巴的,易之这样对范壬说。一旦在自我认识上清醒过来,开始冷静地思考很多问题,他自然不会如之前轻易相信了白婳的话一样相信范壬了。这位先生,莫名其妙出现在白婳家门口,还恰好是自己去白婳那里拜访的时间,装疯卖傻地进了人家的门,听了白婳的叙说,然后突然正经起来,对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把自己拉过来是为了什么?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催促她,毕竟谁都能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自己的伤口翻出来让人看的。即使是已经做好了打算的白婳,在真正把话说出口之前,还是有着障碍,他们需要的只是沉默和等待,否则,就是对于这个女孩的逼迫。是的,女孩。虽然手握大权,但白婳至今也不过二十三岁,很多方面,都还算是个女孩。

听得背后有声音,这个人转过头来,只见他头发略显凌乱,戴着厚厚眼镜,嘴唇上方冒出些许胡茬,一副邋遢模样。

“不过,真的要说的话,你真正应该去问的是白忆娥的姐姐。只是她未必会愿意说自己的事情。”

似乎被厌恶了,而且是毫无来由的。对于对方表现出来的一些恶意情绪,易之觉得有些不适,然而他不动声色,不急不缓地一揖到底,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干脆就不说。易之觉得,自己还没能达到自然而然说出什么“草民叩见陛下”之类的话,既然这个时代本身就讲究个人的尊严,他就是不说话也无所谓。

“但是,毕竟皇权是属于封建制度的代表。即使有君主立宪制限制了皇权,使得它已经不是过去的几千年那样生杀予夺的样子了,但能够干涉法律,甚至高于法律,就已经证明了它没落的必然。一个国家越是向后发展,越是想要摆脱这样的干涉,而且,干涉多了之后,即使是原本支持皇室的国民们,自然也会产生不同的想法。最重要的是,谁能保证在皇位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安安稳稳的不胡来,不随意使用越过了原本约定的权力?”

交浅言深。

这是当然,易之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看着顾斯,点点头却不回答,脑子里一闪而逝的念头是:似乎喜欢抢先开头的人不是控制欲比较强,就是本身习惯身处高位的感觉了。

“任何一个给出观点的人,实际上都在影响着太多其他可能并没有发表意见的大众。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说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他们大可以没心没肺认为胡乱说话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实问题在于,不把自己说出来的话当一回事的人,终究有一天也会被人当废话丢到耳后去。”

“所以说我一直都认为,言论自由这个词的含义是这样的:你尽可以表达你自己的观点,但是你也必须为了你说过的话负责。”

“考虑到这个原因,当我发现原本并没有预料到会有那么大影响力的作品似乎扩大了受众,影响到更多的人的时候,我就必须进行审视了。我的这本书,是不是传递了过多的观点?这些观点都是对的,或者我能承担起说错话的责任吗?我需要为读者负责,需要为像你们这样信任我,支持或者反对我观点的人负责。减慢连载的速度,就是我为了负责而留下足够的审视时间。”

这些话,有的在那封致读者书上写了,有的没有,但是在这一股脑的述说里,却大致说了个透。文学作品有糟粕也有精华,但一个真正严肃的创造者,在描绘自己的世界的时候,总会多负担一份责任感。就像古时的文人那样,他们并不是在撰写娱乐的文字,而是在借由文字表达自己一生的追求,所谓的“立言”莫不过此。

但是就在这个当口,教室的角落突然传出一生嗤笑:“说白了就是不想被卷进军方和皇室的斗争而已,说那么高尚干什么?”

旁边的学生几乎是立刻就对说这话的人怒目而视,而易之愣了愣,却直接开口说:“没错!就像这位同学说的,我的确不愿意卷入政治斗争。”

教室里再度爆发了一阵小型的骚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易之,好像觉得他这样承认太过……难以形容?

“我很奇怪,难道只有直接表示自己一定是支持某一方的才是英雄吗?”易之反问,“我不是个政治人物,也不懂那些勾勾绕绕的。作为一个文人,一个老师,我的本职工作难道不应该是写文章和教书吗?什么时候轮到我这样的人去政坛呐喊了?”

“好了,退一步讲,就算我立刻立场鲜明地表示我支持某一方,那又能如何呢?难道听过我课的人就会立刻选择和我同一个阵营吗?我想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更何况各位同学到了这个高度,本身都是有自己的独立思想的。未来应该走什么路,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们都有自己的看法,而我并不相信真正坚定了自己立场的人会因为我说一两句话就立刻改变想法,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更何况我刚才说了,即使是说话,也要为那些听过你说话的人负责,我勉勉强强觉得自己能够承担写作影响的人压在我身上的担子,但是我从不认为我这小身板能够承担起政治的担子。就像我这么认为一样,我也从来不希望作为学生的你们去参与太多的政治问题。因为我们的本职都不是那些。”当然,这是在这个强大的国家他才会这么说,相比哪个饱经磨难的中华而言,当华北之大也安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的时候,学生和老师又有什么分别呢?但说到底,易之还是打从心底不愿意牵扯太多的政治相关。即使他的立场本质上偏向新兴势力。

“其实你们的年纪也比我小不了几岁,从思维上来说,我并不比你们有多少优势。我也相信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和观点,可能相似,可能不同。这个世界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一个人的思想,最容易改变的也是一个人的思想。我只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够有独立的人格,能够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能够不被大路上演说叫嚣欢快的人们轻易影响,而能够自己思索,自己领悟,然后去选择你们自己的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你负责,除了你自己!”

这些东西,是易之在经历了好几次巨大的挫折之后才理解的东西,他也曾经恃才傲物自傲不已,而这样的性格给他带来了不小的苦头,后来他才意识到了不把一切都归结于旁人的妒忌之上,而学会审视自己,改变自己。再埋怨旁人有什么用?旁人是绝对不会对你的人生负责的,只有你自己能够改变自己的人生。

话题有些太过严肃。甚至很多在这里听课的人并没有真正听进这些话,有些不是学生的人过来听课本来就是为了弄清楚易之到底是个什么立场的——最后却下了个骑墙派,墙头草的定义。

但对于易之来说,今天说了的这么多,已经足够了。也更进一步坚定了他照着他的想法继续向下走的信念。他原本就不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并不明白政治斗争又有多少问题。唯一能够做的,不过是将他所知道的属于中华的那么多东西慢慢告诉所有人,再侧面给出一些经验而已。除此之外,那就不是易之应该涉及的领域了。

“没有问题的话,已经下课了三分钟了。”指了指教室墙壁上的挂钟,易之笑笑,收拾起东西走出了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次感冒才好,月初再度重感冒,发烧到脑子要坏掉了……&!--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