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给先生送的电文:“目标声称,他没有敌意。”

阿手沉默着。

“小孩屁股上三把火。”

麻怪捡起一把铲子,零捡起两把,有一把是帮朝勒门捡的。零全力支撑着朝勒门那庞大而摇摇欲坠的身体:“朝勒门,你壮得像牛,熬得过去的。熬过去就可以回你草原上的家了。”

“你终于学会了巨细无遗。”湖蓝转向他的手下,“八天前有什么新闻?”

“湖蓝今早到了陈亭,也就西南百十里地。他们已经找到了马逸林。”

零笑了,笑的时候就被一条羊腿砸了满头,那个油腻的东西从他身上滚落,一直滚到路沟边,七七八八地也不知道沾了些什么脏东西。零拣起来:“还吃啊?会撑死的。”

“就这么吗?”

一辆卡车停下,那是当时载走卅四的那辆卡车。营长从车上下来,满脸喜气,向他见到的任何一个人甩着硬糖果:“回来了回来了。弟兄们吃糖!哈,喜糖!搓了小一周麻将,你说老子命硬不硬?带的本钱来个对翻!”

麻怪指了指那支马队:“要走了,事就很多。干活!”他手指的方向,几个穿着他一样的羊皮,长得甚至同样丑怪的人在那里打闹,打闹的间隙中也会想起去紧一下驮子。

“把车调过来。我们离开三不管。”湖蓝头也不抬地吩咐,“把我的东西都拿过来。还有假腿。”

零昏昏沉沉地看着那两家伙居然动上了手推擞,幸好动了两下手脚之后二十还记得回头照应他:“他说这样行你就再委屈会。麻怪他爸是汉人,了不起的是他妈,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哪族人,对,他叫麻怪,自称是杂种。”

军医抖抖索索,抬起头擦了擦汗:“这是你先生自己缝的?都化脓了。”

“别说这个。”

湖蓝笑了笑:“想得开。”

“我不是!”阿手立刻申辩,但没人理会他。

“就在这,不能出去说。就这里。”

“爷爷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你带回来的!”他把手塞到孙子手里,这是他们从前玩过的游戏,孙子一手拿着他的糖龙,一手尽力地握着卅四的手。

“六十多的人了,你还尽搞些没正经的东西。”

“你是来协助我还是监督我?”

被他看着的孩子一脸惊惧,直到湖蓝鼓了腮帮子做着示范,那孩子鼓起了腮帮子,湖蓝一巴掌轻拍了下去,拍得那孩子腮里一股气全吐了出来,出一声轻响。

阿手看看他,劈柴:“不要紧的。没死就不要紧的,死了都不要紧的,杀人都没人管,抢东西最不要紧的。你哪来?”

鲲鹏从他霸居的酒店里呵欠连天地出来,挥了挥手,手下拖过来一张桌子迎门放了。鲲鹏弯腰,拿起一个大家伙往桌上轰然一放。一挺捷克造ZB26,轻机关枪,现在的鲲鹏算是抢尽满街华彩。

“边币就是纸嘛。”

马队回到两不管时,天色已然大亮。

一枝枪顶上了他的头:“还想睡吗?”

卅四走投无路地瞪着阿手。

零终于从黄土中找到箱子提手,并企图装上去。怯怯地回:“教书的。”

黎明时分,天星帮马队在一夜狂奔后,终于看到了黄土浮尘的地平线上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那辆马车狂驰,但明显是走投无路。

“嗳哟!”一声之后,卅四震怒地挥舞着手杖追赶肋巴条。

“你看我呀。你看我的时候不是在看我,是在想自己的命,那份心潮澎湃,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涌着。”

“别碰那个。”客人说。

零站在门口,不肯往前多进一步。

刘仲达不吭气,只是听着渐近的枪声,他干嘛要给对手一个解释?

总算可以开始了。凌琳吸了口气:“唉……”

钉子的脚下溅着雨尘。他守护的院落在陈设和结构上像是一个富裕的市民之家,有几进院子、天井,迂回更多一些,四通八达的门更多一些。

“没勇气吗?看到我死你就有勇气了。”

“什么?”

“你问我人这辈子最要紧是什么,我说是需要。要喘气,要吃饭,我要从这个地方去到那个地方,你要阻止我,要从我身上拿到你们要的东西。有的需要唾手可得,有的需要得去拿命挣。阿手,你现在需要什么?”

阿手在沉默。

“我很喜欢你。”零说,“因为在这地方你还一直试着保持尊严,一直想让自己像个人。就算我们真是敌人。”他拍了拍阿手的肩膀,然后去磨他那早已钝掉也断掉的破铁片。

良久的犹豫后,阿手终于伸手去摸了摸零掏出的那个洞,他愤怒地大叫起来:“你挖到了石头!你这个混蛋一直在挖石头!”

零拿着磨好的铁片回来,继续掏那个洞。

阿手一直目不转睛地在看着零,表情有些呆:“那东西在哪?”

“什么?”

“你要什么没什么,除了那东西还有什么?”

零笑了笑:“让你失望了,我连那东西都没有。”

“你要告诉我,我跟错了一个一文不值的家伙,把自己害到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