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田太尉掌着洛阳及周边的兵权,不能让田党反应过来有反扑的机会。

但怀帝并不知道晏蓉手里有一整支白翎卫,一开始,他以为她最多把陪嫁里的二三百护卫塞进去就完事了。

喉咙一阵痒意,晏蓉咳嗽出声,惊起了门外正在照看药罐子的申媪。申媪大喜,匆匆推开半掩的茅草房门:“女郎,您终于醒了!”

此时,遮蔽明月的乌云已经移开,月光下,霍珩将她的笑脸看得分明,他发现,她左边脸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文显也是晏氏家奴,可惜命不好是个天阉,当初晏蓉想往怀帝身边放眼线,试着寻摸一下,没想到真有,父亲就把人悄悄送进了洛阳。

晏蓉“腾”一声站起,喜形于色。

晏蓉四年经营,早已掌控北宫并渗透南军,她披上薄斗篷把风帽拉上,领着晏一从长秋宫角门出去,沿着偏僻的宫道前行,没有碰上一个宫娥内侍,就到了西边的上西门。

“你在发热?”

“臣等谢主隆恩!”

晏一等人十分有耐心,远远缀着,视线不离霍珩本人。

晏珣彭夫人期待爱女归来,出迎三十里。

这次来的都是擅长藏匿与追踪的好手,很顺利地跟上去了。

新帝登基后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前皇帝郑牧为安阳王。可惜安阳王愧疚太过,自缢身亡。

“简直荒谬至极!!”

晏蓉正垂眸思忖,下面的霍珩却有了动作,他站起来,对御座拱手:“启禀陛下,臣出征已多时,治下政务积累甚多,臣唯恐有负皇命,欲明日即启程返回治地,处理诸事。”

不过嗟叹归嗟叹,说过以后依旧算了,晏氏先毁的婚约,即使霍氏体恤,双方恢复通家之好,他们也没想过霍氏能再次聘晏蓉为妇。

先前之所以没动静,概因洛阳还处于混淆不明之中,天下诸侯俱观望,谁也没心思在这关口挑起战争,去当那出头的椽子。

她独身回去,他并不太放心。

霍珩顿了顿,深深看了她一眼,撩起下摆,直接在床沿坐下。

“什么?!”

“主公,不知这太尉府中人,是否已联系上?”

大队伍抵达临时驻地,他翻身下马,霍望跟在一侧,低声询问:“主公?”

晏蓉琢磨了两天,索性不想了,希望这个目光短浅的天子不会选择凉州郭禾吧。

听得凤榻上有声响,一直垂手恭立的宫人立即撩起帷帐,室内宫灯尽数燃起,青衣宫娥手捧盥洗用具鱼贯而入,拜伏一地。

自从入了洛阳,她便失去琢磨衣饰的兴致,加之又添了皇后这重身份,她日常穿着,便换上了深蓝玄黑或大红这类庄严厚重的颜色。

更换好了衣裳,晏蓉跪坐在妆台前,闭目让宫娥替她梳妆挽发。

从娘家带来的心腹,没有不知道她的心意的,因此也不花哨,麻利将晏蓉一头柔软如绸的乌发挽了个飞仙髻,又画了淡妆配了钗环。

晏蓉睁眼,磨得十分光滑的黄铜镜子倒映出一个人影,不清晰,但也不模糊。

云鬓高挽,雪肤玉颜,黛眉轻扫,绛唇略点。陌生而熟悉,少了四年前的稚气,她眉眼已完全长开。

晏蓉美极,即使是厚重深衣依然驾驭得十分好,大气优雅,风韵满满。

她微挑秀眉瞥向铜镜,镜中的美人亦淡淡回视她,晏蓉并未多看,扫了眼发现并无纰漏,便收回视线。

“摆朝食。”

朝食,即是早膳。大齐人一天两餐,晏蓉入乡多年,早随了俗。

她早膳晚膳时间十分固定,四时养生亦从不落下,不管是初入洛阳时的举步维艰,还是如今的淡定从容,皆是如此。

照顾好自己,是为了走更远的路,也为了他日回归太原不让父母心疼自责。

晏蓉慢慢喝了一碗粥,吃了五六块小点心,有七分饱,便不再进食。

她刚搁下银箸,有守宫门的小黄门匆匆来报,“启禀殿下,陛下已转进御道,正往长秋宫而来。”

小黄门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尖利的传唱:“陛下驾到!”

怀帝来了。

来得真快。

平时小黄门见銮舆转进长秋宫前的内巷,奔入内禀报时,怀帝稍候片刻才至,今天挺急的。

不过晏蓉不急,她挑了挑眉,漱了口擦了手,才不疾不徐站起,领着长秋宫一众宫人往外行去。

她刚出殿门,怀帝已经跨上回廊,晏蓉微微俯身:“妾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

不等晏蓉行完礼,怀帝便已伸出手虚扶:“皇后快快请起。”

晏蓉顺势起了。

她露出一抹微笑:“陛下,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