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俪辞在丁奉仪的挽扶下缓步下车,步伐竟有些虚浮,沈姨娘顿时忘了礼仪规矩,快步上前去扶住俪辞,一边殷切地叮嘱道:“小心点。”

——那刀锋锋利异常,等骑手觉察到刺骨帝痛时,已经整个人都翻滚在地,双腿混着血泥停留在原地。

或许是深夜被冒犯让她思来想去地不愉快,又不能与长沙王撕破面皮,长公主决定去楚园小住几日,随行的自然都是日常使唤得顺手的。俪辞本也在随同行列,却因为身子不舒服,被留下来,只玉静跟去。

只是华敬容碍于形势,对某些不中听的过耳即忘,有人却是巴不得事情闹大。

俪辞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在发抖,冷得吓人。

不得不说长公主府的嬷嬷手段厉害。傅家的丫鬟们虽然学过规矩进退有度,但私下还是保留着少女奠真烂漫,经历了嬷嬷们一番调教,归还时已完全的宫人模样,不论是在奉仪跟前还是私下的伺候,都是低头顺眼,嘴角带着标准的笑,好似模子里灌出来一般。

或许过分完美的东西总会让人失去形容的能力,俪辞曾随卫夫人学琴,对音律也有小有品位,但当真遇上了清极美极奠籁,却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词语形容。只觉音符初如冷泉出石罅,而后逐渐转柔转软,最终化作细雨打在枯涸的酗上,润物无声。期间转变流畅自若,毫无干涩,待到意识时,已是身心都跌进了音符构筑的舒畅与怡然之间。

时节早已入秋,清风吹过,树叶萧瑟,秋水粼粼,脚踩着松软的落叶,心中却越发地忐忑不安了。

长公主言辞轻巧,只是她素来看不上华家,众人皆不懂她为何突然将安国公老夫人抬了出来。

虽然她不能免俗的权力崇拜,虽然她很清楚,生在集权社会的自己没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见她面泛诧异,奉水侍女忙道:“这是以长生溪的水为主,混入冬日自梅上收集来的雪水,以及清晨未破晓时得的无根水。并未勾兑花蜜。”

长公主见她们都是相貌忠厚、老实能干,也有几分喜欢,随便训斥了几句,就赏了些宫裳、首饰,命女官带她们下去。众人轻松过场,又得赏赐,自然欢欣喜悦,含笑退下。

“但世间不存在也许。”

柳二郎早就是得了消息,晓得四娘子约他凉亭见面,有贴己话要说,此时听得身后熟悉声响,急忙回头,眉眼含笑,作揖道:“四娘子。”

但即使有这样的担忧,卫国公夫妻还是必须奉召进京,因为这是君臣社会,因为长沙王弑兄夺位的阴谋没有正式公布于众。

即使将前世在杂志上看过的明星硬照都算上去,这人的身材也能排进她见过的男人身体中的前三。

“回老祖宗的话,奴婢是奉了沈姨娘的命,来给老祖宗递个消息的。只是那消息并非好事,奴婢嘴笨,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因此在院子里停留,反而惹人误会了。”

她不是理工科的女汉子,无法用有限的材料做出超时代的发明创造,她也没有抄袭顶名的胆量,不敢借后世的文章为自己打造才女之名。细细算来,身在异世的她也只有比同龄人多出的一世经历可作为优势了。

俪辞明白长公主此行是要向大太太讨要自己,不由暗想,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当真是大颜面,长公主自身尚在危机中,却不忘为他照看女儿。但即便他身份无双,只要想到这人心思缜密,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俪辞便难掩怨恨,于是垂着头,跟在后面。

这事态,若是寻常人,早就吓得腿都软了,偏傅尚书一身忠肝义胆,手持御赐金锏,竟是将阖族生死都已抛之脑后。

她不敢说话,她不知道这男人几番思量权衡后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但不管哪种决定,都不会是俪辞希望看到的。

长公主恬静一笑,那颗眼泪在她长长的睫毛间闪动,竟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华敬容不由看呆:“皇上已去,长公主理应尽快走出悲伤。”

“阿玉,你害怕吗?”

他不是她十月怀胎孕育的骨肉,但四十年累积下来的感情,到底是真实的。若说她对皇帝没有一丝一毫的母子之情,自然是虚假。

阿鸾是个好孩子,但不是个好太子,将他废掉,只是早晚的事情。

红云看着那铜水壶,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竟是要咬舌自尽了。可惜那些婆子见惯了这等寻死觅活的伎俩,不等她张开嘴,一个重手捏下,下巴脱臼,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