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颖听见她欲盖弥彰的狡辩,气急反笑,加重语气:“你现偷听之人是厉霞晓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如果她要泄密早就泄了,难道还等到你觉了才来亡羊补牢。如果她对你心有芥蒂,再怎么不济,也会和你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但是直到死前,她还与你一起来花山酒楼喝酒,便是还将你当成朋友来看。你却为了完全泯灭隐患,将她杀死。将她杀死也就罢了,为什么不乖乖安生躲在角落自求多福,还自以为聪明的想将冯北辰杀死——你真当花山书院的人会坐视自己的学子被杀而无动于衷?”

东平愣了一下:“没有证据?那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收到家里的来信,让我早点回家过年。”侯盈笑得有些勉强。

6颖见到谪阳的表情,知道他对林旭多少有些不满。但知道光用嘴劝说无用,只是扬起眉毛:“寒光莫非是在林旭处看见过这个东西?”

6颖手指摸到桌上冰凉的玉石镇纸,慢慢地握紧:不知道厉霞晓到底听到了什么,竟然要被灭口。

韩笑,前世的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学会专一吧。

许璞以前曾随母亲游历各地,颇有些见识。这扇套配色十分鲜艳活泼,应该是只有少数民族中的未婚青年女子才会用。平常并未见林旭有用扇子的习惯,而且她的衣着似乎是以素雅大气风格为主,并没有显示她对颜色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这样安排也是为了防止她们有缓冲的时间来彼此串供——如果她们中有人与厉霞晓的死有关系的话。

沈菊愕然,抬头顺着许璞的眼光看去,走来的人正是6颖。

你……总是对自己亲近的人太糊涂。

当然不能不说林旭的手段高招,几次都把6颖逼到了飙的边缘,几乎忘记林旭不过是老师给自己准备一盘菜而已。

6颖先是一愣,然后无奈地看着笑得无比奸诈的谪阳,“谪阳,你干脆改行去说书好了,别再老是卖关子了。”

剩下一个时辰的课结束了,6颖收拾了自己的笔墨袋子和书卷,看着许璞正慢慢的收着袋子,似乎没有同走的打算。她便同沈菊先出去了,然后让沈菊先去食堂吃午饭,自己则在讲堂通向食堂的必经之路上等许璞。

少年却忽然停了下来,停,衣停,蝶停,风停,目光缓缓抬起直到与6颖对接。

代宗灵看着6颖神采飞扬的双眼,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底却是浮起笑意:这对师徒啊——

早就知道自己今天免不了面对种种异样的眼光,种种纷乱难题,种种难堪的讽刺和最恶毒的猜测——但是没有那一句能比林旭的最后一句更让她觉得忍无可忍!

她上前一步,目光盯着那四学子:“先,花山山长由谁接任,是否有责任接任乃是花山院务。敏之是否有资格接任山长一职,自然由院中师长评定。”

徐老立刻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居然挺会摆谱。让我这个老家伙等她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你亲自招呼客人,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好不懂规矩!”

6颖望着好友们鼓励的脸,内心感觉到她们的诚挚希望,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幸运,嘴角露出李凤亭走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许璞早已经撤了眼,目光移到了一边,与窗口投进的强烈光线交叉在一起。空气中缓慢翻腾的细微浮尘就在她的眼底倒映了起来,似乎为了不打扰这些小家伙,她的呼吸也尽可能的轻下来。

笑声少了很多。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6颖如何肯信:若非极度危险的事情,康王又何必不惜声誉,派出这许多人来围山绑人。

肖河事件后自己为花山牵扯上这些事情的时候,老师还表现得不以为然,安慰自己不用太把这帝位之争放在心上。可见一般的争执,老师并不放在眼中,如果事情已经严重到老师需要将自己撇开才能保护自己的地步——那是已经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呢?

早已经不再是孩子气的打着两只大辫子,6颖的黑用三只白玉小簪在脑后挽起一股头,其余的用白色绣云纹的一丝不苟的束在身后,一身淡金云纹里衫,外罩白色云纹长褂,衬托着她两年来拔高的身姿:拉长的眼线,半掩着明亮中透出璀璨的眼眸,下巴脱去孩童的圆润,显出更锋利的轮廓。笑起来不再是满脸的天真烂漫,而是半文雅半矜持的和煦。在不生气的时候看人的眼神,人人都觉得像足了李凤亭十成。

老婆在自家门口被情敌打伤,家长要来讨说法,谪阳自然责无旁贷:“请老师放心,我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不一会冷冽就被人抬了进来,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王六蒙了一下:“这样就完了?”

6颖见身边的谢岚不用再拉着吴姨,观战的脸上颇有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由得笑道:“游川,你想上就去,不然一会连个渣都不剩了。”

许璞几人丝毫不为所动:“要看便一起去看吧,别想一个人跑了。”

冯北辰本来预备着6颖要猛烈得还击的,却见她恍若未闻的离开了,一腔斗志扑了个空,反觉得心里闷得慌,对6颖心中更加不满。

6颖终于有一次彻底地忘记了恐惧黑夜,专心和伙伴们斗嘴,脸上的笑如同花山溪上荡漾的水花一样欢快。

肖河又流露出不得已的羞涩表情,注视着6颖: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知道。寒光,你留在这里照顾这两位同窗,别让她们伤势恶化。”6颖起身,对许璞道。

许璞面色又变了几次,沉默了一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掩饰得侧过头:“没什么,我反应过度了。”

我不愿意。

朝廷曾下了几次拨款用于赈灾,然而赈灾还没有完成,奉命赈灾的钦差接二连三的被人捅出贪污,受贿的罪证,纷纷落马……朝廷最后几乎落到无人可派的局面。

谪阳也没有说话,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幽黑的眸子中渐渐流露出悲伤的光芒。

6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旋转着飞向自己,她下意识伸手去接,接住了才现了是一朵精致无暇的白色小荷花,开到七八分,细细的嫩黄的花蕊,色彩润泽,令人爱不释手。

山长也跟着哈哈大笑,眼睛瞟了一眼6颖,含着明显的赞许。

山长知道前后原委后,很大方的免了她的禁闭,不过还是禁了她三天的足,让她待在寝室乖乖看了三天书,将逃的课程加倍补回来。

“第一,除非正式场合,不许给我奴才来奴才,自称我或者清扬。第二,平常行礼,鞠躬就可以了,除非是非正式场合,不许跪来跪去。”他既然到了这时代,自然不会无聊的去宣扬什么人人平等,那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过礼节过于繁琐也不是他的风格,既然依他的身份在这平南郡王府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那就由他任性的改改吧。

6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幸福了一点?

谪阳的眼睛直视这6颖的眼睛,两人的视线接触在一起,仿佛不是看的对方的眼睛,而是对方的灵魂。

6颖心里又紧张起来,山长是不是还在生气,要把她叫过去再训一顿。

正在合计,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风清扬略嘲的看了她一眼:“怎么有人伺候你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