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娶我吗?”谪阳又问。

宋西文微微一愣,这少年竟然一见面就叫得出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对书院比较熟悉,是有备而来的。刚刚门口的喧闹已经有传信的人告诉过他,此等有伤门风事当然不好大肆张扬,于是也不好多问,伸手让道:“请阁下到文事房稍坐。”

宋西文旁观者清,估计6颖心里或许有极碍难的话无法说出口,怕是暂时问不出什么来,再僵持下去也没有用,便开口了:“6颖,你未经书院批准,擅自离开书院,并且还夜宿在外,严重违反了书院的院规。从即刻起,罚你到宗祠面壁思过三日,禁足十天,你可认罚?”

6颖看了看亮堂堂的书房和黑黢黢的院子里看不清面貌的团团巨大的树影,不禁咽了下口水,她可以想像院子外面的山林里必然是更加漆黑,心里有些畏惧。

6颖劈头就问:“谪阳呢?”

谪阳斜眼过来,极不屑的打断:“我知道母亲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她自己也是平南军出身,自然希望能够将平南郡王府一脉和平南军绑得紧紧,她为我选的人也必定是自己的亲信。可我就是看不惯那些把我看得仿佛是她们应得的囊中之物的家伙。一想起她们那副恭敬又志在必得的得意嘴脸,我就觉得恶心得想吐。”

二是花山书院的继承者,不需要钥匙而便可通过迷宫、打开大殿之门的人。

过了好一会,6颖方镇静了自己的情绪,仔细的环视了一下大厅,并没有觉什么危险的地方,才活动了手脚,慢慢走到书桌前。

要不要进去呢?

代宗林听到此话,抬头望了李凤亭一眼,道:“这话,我早跟你提过了。那孩子,刚刚——”她瞅了适才6颖和冯北辰站立的地方,回想起6颖适才白的脸,“被打击得不轻呢。”

韩宁秀看着6颖尴尬的露出大女孩般的无措,心中觉得十分有趣:当日那个决定果断、出手干脆的女孩竟然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微微一笑,打定注意要帮她解围:“诸位不用这样看着她。我今天请大家来,还有第二件事情要告诉大家,我已经向书院递交了退学申请,明天一早,便要离开书院了。”

韩宁秀一朝松懈下来,才觉得自己的精神疲倦至极,这个时候才有一种忍无可忍的后怕之感弥漫上心头。靠在墙上,他仰着头,拼命眨着眼睛,不然眼泪留出来。这几日,他为此事担心,又要瞒住表姐不让她知道,辛苦程度,是生来从未有过。

刚刚她还在庆幸自己把信交到了韩宁秀手上,此刻却宁愿只是6颖拿到了。

6颖不禁对这个喜欢刁难她的贵公子稍微有了一点好感:知道为她担心,看来不是完全不可救药。

还似乎不知道是被谁威胁了?

丁若兰瞧了其他四人一眼,眼珠一转:“当然不是——不过你确定她们如果知道第十三道题后,还会和你做朋友吗?”

见他如此的急迫,她来不及想这么多,直接坦承:

说着,她眼睛亮亮的望着谪阳,像对着李凤亭一样,期待着他的表扬。

6颖有些不好意思的含糊其辞:“是我山下一个朋友,开学一直没有时间下山,好久不曾去。”

6颖嘟起嘴巴,抱怨道:“这里也去,那里也去,我每天要少好多看书的时间啊!我的入院考试成绩在同届里只是殿底的,这样下去我要不要合格了……”

话说完,却半晌没有听见李凤亭的声音。

有机会需好好提醒提醒他收敛一下,侯盈心中暗道。

“废话,当然算话,你当我是谁!整个花山书院的银子都归你葛奶奶管着呢!”

如今按照书院的规定,6颖也要搬进西院了。和她同住的人,6颖瞧了瞧:许璞。

你既然将我带回花山,若是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可你手把手教我习贴,一字一句教我念书,我做错了事情你会责罚我,做对了事情你会鼓励我,小时候我一旦生病了你就会将我抱到你房里日夜看护,喂我喝药,替我擦汗换衣,我不爱吃早饭,你便叮嘱厨房日日监督我……我瞧宝屏的娘有时待宝屏还不及你待我细心。莫说弟子,你待我的好恐对自己孩子也不过如此。

摸了摸这个她从小教导大的孩子柔软的头,李凤亭放下山长的架子,愉快的顺从民意:“嗯,考得不错!”

6颖已经从刚刚的狂喜中冷静下来,邓萍指的人,自然是她。若无其事的扫了邓萍一眼,她低下头研究起自己脚尖,对邓萍几乎挥到她脸上的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躲避也不辩解。

许璞微微一笑,那卷子上的题目虽然难,对她还说,却也不是无可下手。考题的水准也代表着出题人的水准,这一番考试,让她对花山书院的夫子们的水平评价更上一层——花山出大才,果然是不俗。

她们的渡船本出的晚,报名秩序也排后,只得站在人后。

“再说了,都考不上的花山书院固然可以一个不收,但要是都考上了,难道花山书院就一定都收了?我不如实话告诉你们,花山书院今年新备了五十个床位。而我的考题已经买出去了过七十份,僧多粥少,如果买题的人都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入试,乐意干那花银子增加自己竞争对手的蠢事,我就更不介意了!”

英武少女见对方不介意,也放心下来,自我介绍道:“我名侯盈,字定芳,今年十六,京城人士。虽然也习文,但更好武。花山书院文武并重,历史上不少名将都是花山出身,我便是冲这个来的。”

“主子,这路虽然近,可比大路要陡些。还是坐轿子吧,否则即便走到了书院,主子只怕也要筋疲力尽了,到时候可怎么游玩呢?”别佳跟在司徒端敏身后,旁敲侧击的劝说。

“那些题目的领域虽然我都有所涉猎,但说到研究的深度上,6颖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谪阳没有心思打内库的主意,自然要把自己从中间撇清楚,“我对研究这些题目没有兴趣。李山长要想这些题目全部被解开,恐怕只有指望她将来努力了。”

此话一出,表明了自己无意去抢花山继承者的名分。

李凤亭点点头,心里不由得微微舒了一口气。她自然是最希望6颖来继承花山书院,这对于自家徒弟的前途大有裨益。6颖一旦名正言顺的继承花山,自然可以毋庸置疑的成为下一任的山长。

当然,也许她的前途还不仅仅限于此处——李凤亭心里暗暗为自家徒弟盘算着。

代宗林说得对,三十年来第一个以十二岁低龄考入花山的孩子,未来的成就几乎注定无比辉煌的。

李凤亭抬眼别有深意的看一眼一直摆着谦恭表情的谪阳,越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他是故意抛出这个信息的——将他自己也有理由一争的花山内库毫不留恋划至6颖一个人名下,固然是他的示好。

然而,另一方面,也让自己无法拒绝他与6颖的亲事。

谪阳能教会6颖解开谜题,自然也能教会其他人。如果他嫁给了其他人,花山内库的信息难保不会被泄露给外人。但是,纵然不是她的颖儿,李凤亭也不愿意一个陌生人将手插到花山来。光冲这一点,她就不得不为眼前两人的婚事费心了。

他这是在威胁,真是端的好主意!

可问题是,李凤亭心里清清楚楚知道这是个坑,却也不得不心甘情愿的跳下去。

好吧。论相貌,论家世,论头脑,论对6颖的心思,这赵谪阳也堪配自己徒弟。只是这性子——未免太强势了一点,颖儿将来怕会被吃得死死的。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总不能连自家徒弟的感情问题也管着不放吧。

山长又问了几个问题,便一副有些头痛的样子,将她们“请”了出去。

6颖早把自己还要禁闭的事情抛到脑后,兴冲冲地牵着谪阳的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按这个世界的道理,男人再怎么大胆,一旦出了门也该和妻主保持距离。问题是来自他乡的赵谪阳完全没这个概念,一心想借机炫耀一下自己的老婆,手也没有松开。

赵谪阳没有这个意识,6颖纯洁无暇的脑袋自然更不可能想到男女大防这一层。所以当两人手牵手亲密无间的走到文事房院门口的时候,还没有散去的众学子齐齐倒抽一口气。摔碎一地下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6颖,你们这是?”侯盈眼睛盯着两人交叉的手指,目光有点直:她们这位小妹妹还真是惊世骇俗。

6颖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愣了一愣,然后看见自己的五位好友都正等着她回答。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口介绍谪阳,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好:她和谪阳还没有正式的婚约,直接说是未婚夫郎,会不会不妥。谪阳起飙来,会打人的!

谪阳大大方方的给众人看,瞥了迟疑的6颖一眼,干脆利落道:“我是6颖的未婚夫。”

周围一片寂静。

其余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料到,这位绝色美少年大张旗鼓的找上门来,竟然真是为了小6颖?!!

许璞眯起眼睛:6颖昨夜未归,难道就是宿在这少年处?这少年不论相貌风采、衣着排场都非常人。若是两人是初次萍水相逢,想生点什么,怕是不太可能吧?何况6颖年龄尚小,尚不识情爱。她不主动,总不会是这少年主动吧?

相比一边还在继续快推断各种可能性的许璞,沈菊反应最直接,手中金边折扇一收,桃花眼中溢满暧昧的笑,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向谪阳行了一礼:“原来是颖妹夫,果然是好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