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

紫英一声冷哼,一道白光自重重剑影中迅疾飞出,轻盈地在蛇身七寸处一掠而过。那黑蟒便无声无息地瘫软在地上,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至少看起来是那样的。勇气待在一旁,看见这个白衣蓝袍的人类少年有些吃惊地站在那儿,继而抿唇默然。勇气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却见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勇气这个方向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所以现在才能拿出来唬人啊,唐央愤愤地想。花了一些世间恢复平静,她这才微笑着对狻猊出邀请:“既然你方便出入,我便不阻拦了。想来族中长老们看见您这样身份的贵客,会感到很荣幸的。”

妖物嘶哑着冷笑:“既然认出来了,还敢站在本座面前?”

“所以你也想要?”

勇气失落地垂下头。

这个姿势太像是他沉迷女色打算亲一口了,慕容承大汗,伸手尴尬道:“这……若是小仙人喜欢,在下也乐意相赠的。”

狻猊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还未回答,肚子就咕噜一声。慕容承失笑:“饿了吧?这便开饭。”

几处残破宅院中,唯有西南角的一家瞧着特别凄惨。屋子早已坍塌,院墙也只剩下狗啃一般的半截,东一堵西一堵地围着,只剩下几株枯树还立在院子中。它的坐北朝南,北面与西面都没有相邻的人家,唯独东面有一座宅邸,也是半旧的模样,屋子却建造得简约大气,既得了江南秀丽神韵,又不乏北方质朴气质。

“公子,低一低头,好么?”阿碧在他身后低低地劝。慕容复转过头来,凝视他半晌,忽然说道:“你是谁呀?”

时节正是初夏,点苍山中虽不甚热,但恰是午时,太阳明晃晃地停在正空,再不怕热的人也只得寻个树荫歇息。狻猊正停在空中俯视着天龙寺内情景,便见山坡上有一人指着他惊叫:“那儿有个人!”

狻猊呆呆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然后伸手抚了抚身上披风上柔软的狐毛。

这并不是坏事,他比之早年更包容了些,行事更见缓和,不再那样苛求旁人。可是,那样的神情出现在他身上,却愈显得孤独冷清。

黄蓉睁大眼睛,站起身来,四下望去。她与狻猊这桌不过是二楼一个靠窗的位子罢了,也未曾学那斯文地方围着屏风什么的,一眼望去,所有酒客皆入眼底。虽未瞧见身形与她爹爹相似之人,

“黄药师。”室中突然有人唤道。

“药师……”

这般情状,便是个寻常人都会觉得生不如死,更何况是他们?

“好!六年知交,一朝变成陌路,我也是光荣之至!”狻猊落在地上,冷笑道:“便以学自你的弹指神通,领教阁下高招!”

亭子内笑声戛然而止,几人目光全转到满脸喜悦匆匆向他们走来的少年身上。若以年纪而论,狻猊依然是十四五岁稚气未褪的模样,不过与亭中最年幼的冯默风相似。偏他模样又生得极好,放在桃花岛诸弟子中亦是第一流人物。梅风看了一眼,笑着对身旁的师兄们说了一句什么。兴许这句话调笑意味太重,曲灵风只眉一挑,一笑,陈玄风却瞪了师妹一眼,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能说狻猊无知,他所在的上古时代,只有妖族居山林,人类建村落,蛮荒之中,只有最原始的信仰,神与仙都是从未有过的。

狻猊耐不住,想去找黄药师了。却在此时,五毒兽勇气身上生了一些变化。

黄药师应承不了。

黄药师也取了一个慢慢剥了起来。

狻猊:……

明虚惊喜道:“哦?竟然可以长生不老么?”

狻猊撇嘴:“怕我拖你后腿吧?”

狻猊早就醒来,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一跃而起,笑道:“你们要下棋?用那个大棋盘么?”

“你不会还想试试音色吧?”狻猊转头问他。

它注视了那少年半晌,说道:“你这样直白地告诉我,难道不怕我害你?”

于是它说:“待会儿,等我变回原形。”

“那么,你会变成人形么?”狻猊期待地看着它。

狻猊说不下去了。它本来是感叹晴明身上灵力在它眼里不值得一提,可一细想,如果晴明继承的妖力也不过如此,那他的母亲又能强大到哪里去?

舞姬汗了:“您不知他是谁么?我还以为您是认识他,所以故意捉弄呢。”

厅中备着几样点心,源氏自是随小女孩入内,只让随从自行安顿。

那么它就是被丢在这里的?

紫英对那只妖怪产生了微妙的同情。

另一头,勇气狐假虎威仗着狻猊声势把妖怪们拦住,然后心满意足地抱着五毒珠回来了。狻猊立即抓住它,让它给紫英瞧一瞧中没中毒。这事说来也简单,五毒兽天生能掌控万毒,紫英的眼睛不过是被此地的小虫所迷,勇气虽然说药不对症,但却保证这种迷幻之物效力并不持久,大约天明之后就能恢复。

倒是紫英身上的伤,先被此地各种妖怪折腾了一番,又遭狻猊这只大妖的毒手,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狻猊为了略表弥补之意,当下便带着他飞到了附近山上。

大妖的气息太敏感了,狻猊还未落地,山上妖兽便纷纷奔逃,连带原本占据了山泉当成天然疗伤之所的那一只也不例外。狻猊十分满意,毫无心理负担地领着全流洲最痛恨的人类跑去洗澡了。

说是山泉,其实是一处小型的瀑布流泻,在山石凹处形成了一弯小小水潭。潭水不算暖,幸而在这种天气里,凉凉地浸在里面也不会觉得不适。狻猊替紫英除去冠,又伸手帮他解去腰带,而后任他穿着里衣走入潭水中,自己百无聊赖,抱着五毒兽靠在树上,安然睡去。

大妖狻猊有一样弱点,是他最近才察觉到的。

上古之时,因为不怎么瞧得起自己父亲的缘故,狻猊远离龙族,常年混迹在其他妖族之中,打架、嬉闹,无非如此。这样得来的好处是,在那么恶劣的上古环境之中,狻猊能凭一己之力活下来,实力当真被磨练得不弱。但坏处也有,没有跟自己的族群在一处,连法术都是从其他妖怪处学来,这使得他完全失去了长辈大妖的传承。

平常的时候倒也没什么,真等到关键时刻才要命。一只大妖一生中最脆弱的只有两个时期:

第一,刚出生时。那时候母亲身体虚弱,无法保护它,而它自己也完全不具备自保能力,但凡有个什么事情生,简直是必死——当然,某些群居的妖族用整个族群的保护避开了这一风险,得以很好地繁衍。

第二,将成年时。不知是不是上古遗留下来的血脉太过强大,以至于连天道都要来个可怕的淘汰制,大妖们成年的这一关极其难过,漫长的岁月中,为了这一关卡,不知折损了多少强大的妖怪。

而狻猊的问题在于,他没有长辈传承,就算隐约知道一些将要到达成年期的迹象是什么样的,却根本不了解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挑战。他只能凭直觉意识到,似乎这一段时间,他需要很多很多的天地之力,身体好像也有些躁动不安,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他无从得知。

大概唯一的幸运是,他混迹妖界十年,从那些有资历的妖怪口中了解到,这个地方其实还有上古大妖的存在。那是一只即使在他那个时代也极为强大的,甚至被尊崇为神灵的存在。

他希望可以找到它。

心里这样焦躁,狻猊根本没有睡多久就醒来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紫英依然还在水中。

冠解下之后,漆黑如墨的头便披散在肩上,在水中浸没大半。白色的里衣经过充分的浸湿,被他皱着眉头一点一点撕扯着,慢慢地褪了下来,露出还未结痂的伤口。疗伤的法术,紫英自己也会一些,当下就毫不吝啬地一遍遍用着。但流洲的妖物实在凶残,咬出来的伤口竟然无法用法术治愈,紫英只能放弃,靠在潭水边地石头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流洲的树木不随四时变化,此时水潭边,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又因为妖族品位特异,这些花果或是蔓延一片美如仙境,或是独木成林丑如鬼怪,对狻猊而言是完全无所谓,但紫英,只能说,幸好他看不见。

水中终归也不能泡很久。紫英在确定自己伤口开始痒,潭水去腐生肌之效当真起了作用之后,就在岸边取了包裹里的衣裳披在身上,扶着石头一步步上来了。

那衣裳也仍然是琼华派二代弟子的衣服,没有什么稀奇。狻猊打了个呵欠又帮他把衣服穿上,两个人便靠在树上休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清明节了,明天回家扫墓了~

感谢雨羽绒的地雷~\≧▽≦~每次在我情绪低落觉得文烂的时候就会得到萌妹子的鼓励~感谢你们~

不过回家没网啊……貌似更新……额……默默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