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记得当年与黄药师齐名的一大高手正是大理国皇族之人,后来出家为僧,于是便想当然地觉得此地高手必然多在寺庙之中。在城中四处打听,得知大理最出名的寺庙乃是天龙寺之后,狻猊便径直前去,打算先打听打听江湖消息,好好探问一下那位丐帮高手是谁。

黄药师静静地听着,不解,却也不问。待到狻猊说完,完全不抱什么希望地抹了一把眼泪,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黄药师按住了肩膀。

后来,蓉儿生下另一个小小的襄儿,芙儿嫁了个年少有为的夫婿,杨过情殇,远走天涯。

“狡猾?”

刚自产室出来,黄药师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那是他妻子身上的味道。狻猊迷惘地朝室内看了一眼,目光自床上一掠而过,手臂却无意识地紧了一紧。

当年黄药师支使着狻猊当苦力伐木建屋,屋子建成后特地给狻猊留了一间,半是书房半可做卧室,其中书架屏风床榻矮几等物,皆是黄药师亲手置办,虽不能说十分精美,但以黄药师的审美,也是很看得过去的。后来因着狻猊一时无聊,顺手在屋后栽下一株小小梨树,到他走的时候,梨树也才二尺来高,不过是小苗而已。

曲灵风冷冷说道:“我不管你们,反正我是一定要想办法求师父原谅的。6师弟家境好,又有娇妻幼子,想来守着温柔乡也能过得不错。武师弟和冯师弟本是孤儿,你们要如何我也懒得理会,随你们去。至于此人……”他眯起眼打量着狻猊,漠然说道:“杀吧,别教他去岛上打扰师父。”

黄药师目眦尽裂,将身后的妻子往梅风处一送,手中利剑已然出鞘,寒光一闪便挟着风声刺向狻猊。

围在他们身边的尚有几个少年男女,俱都生得不俗,其中最出色的应当是那十岁的女孩子,容貌如蔷薇般艳丽到极盛,一笑粲然,满室生光。

狻猊惊讶了,不由得伸爪又摸了摸那两条毛茸茸的腿,出声问道:“你是谁?被压在这里做什么的?”

在他最怀念的那个时代,大妖们地生活简单而粗犷,绝大部分时间用于打架争地盘。兴许有的种族聚族而居,更能细致地照料后代,但他身为龙的一只奇怪的后代,亘古至今唯一的一只狻猊,却是从未享受过这般照顾。

他无奈道:“匡扶大宋?灭掉大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们宋国或金国都灭掉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直到狻猊提起,黄药师才想起,其实他可以回去远远看上一眼。

狻猊:我那时候,你们人类还只会这个。你倒是说说看,这个结是什么意思?

狻猊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黄药师冷笑:“若不是大宋无能,鼠辈焉敢如此?”

他是曾教导天皇棋艺、侍奉御前的棋士,尽管后来受冤被逐,甚至投水自尽,他也依然没有改变过这个认知:他是一名棋士。

它的大爪子在地上一拍,庞大的身躯在夜空中泛起一层柔和的白光。属于狮子的身形在白光中缩小到普通人类的大小,而后逐渐拉长,隐约可见一个站立的人形。

“为何?”

小道士哭笑不得,委婉道:“我们真人向来是不管这些的,大叔你要是家中有些邪祟,不妨另请高明。”

着6拉住渔民时还是早晨,沉思完毕已经日上中天。

狻猊满意地点头,变为小狮子的模样跃到廊上,蹲在晴明先前位置的对面,又对晴明示意道:“坐。”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且说源氏一行人离开北山之后,狻猊变回原形,甩着尾巴得意洋洋。勇气在它脑袋上趴着,绿豆大的眼睛眨啊眨,懵然不知源氏他们匆匆离去是为了什么。

狻猊:=?=

岛以外的地方是一片厚重的浓雾,在边界处隐隐露出些微银光,那是海洋。狻猊向着浓雾飞去,却暴躁地现浓雾居然是实体的,如墙壁一般打不烂驱不散,一巴掌拍上去手感跟打在他田螺弟弟鼻涕虫般的身上一样坚韧有弹性。狻猊恶心坏了。

“嗯,”阿碧微微一笑,“公子他……一生只有一个心愿,若是能达成,即便不欢喜,他也会以为自己很欢喜;若是不能达成,便只能像现在这样,无所谓欢喜不欢喜。”

狻猊怔道:“他不记得你,心中没有你,你的存在对他毫无意义,就这个样子了,你守在他身边,还有什么乐趣?”

阿碧睁大眼睛看着他,忽然以袖掩面,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自狻猊见到她,她便是这一副温柔得没有原则的样子,又因为照顾慕容复太过辛苦的缘故,面容总带着一丝憔悴,直到这一笑,方才显出三分江南女子娇俏灵慧的模样。

狻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张少年面容上满满都是不解。

“这等事,不能说啊,”阿碧轻轻一笑,“若是将来你见着一个很重要的人,在他身边便觉得喜悦安宁,你就会明白了。”

狻猊眨了眨眼。但阿碧不给他更深的解释,轻施一礼,进门去了。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至此再无声响。狻猊低下头,想着她方才的话。

很重要的人,是指黄药师吗?

7788xiaoshuo

狻猊想不明白。

雨越来越大,溅在青石板上响成一片。狻猊变出一把油纸伞,静静地走入雨中。他并不想回去再一次经历黄药师的死亡,但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往何处去。

勇气从他袖子里探出头来,唔唔地说,他想家了。

狻猊笑,只说好,但也并未停止脚步。

一个春天就这样过去,江南的杨梅树结满了青色的果实。待到杨梅成熟,便有路旁淘气的小孩儿捧了一捧递给他。狻猊取了一粒尝了尝,笑着说:好吃。

夏日一过,秋草枯黄。

狻猊在太湖边,尝了渔人新捞上来的银鱼,味道鲜美。而后便循着水路随意游玩,这般晃荡下来,竟然让他找到了昔日慕容家的参合庄所在。

这里几乎已经成了鬼宅了。自慕容复疯傻后,颇有不少水寇盗贼看中这里,再加上慕容复早年得罪的江湖人上门报复,竟生生把这里折腾得不像样子。到狻猊来的这个时候,简直已经找不到一间还留着屋顶的房子了,四处可见烧毁的痕迹。

狻猊在这里等到了江南的冬天。

在这个冬天里,他将勇气抱在怀里,靠着一根尚未倒塌的柱子睡了下去。

一场连绵无止尽的大雪降了下来,自午间,到晚间,日复一日,漫天纷纷扬扬,覆盖住了所有的红尘过往,欢喜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