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如此经不起折腾,狻猊看过蓉儿生了个小小的芙儿,看过傻小子郭靖带回来一个眼神很倔的小少年杨过,看过小少年长成二十来岁的俊美青年,拒绝了与芙儿的婚事,牵起了姑姑的手。

狻猊摸了个醉螺丢进袖子里,很不负责任地接口道:“那可不一定,他少年时挺任性的,”他眯了眯眼,啜了一口醉螺上的汤汁,“也有狡猾的时候。”

几乎是本能地,狻猊张开手臂,将黄药师抱了个满怀。

沿着洁白石子铺就的小道径直向前,可以见到数间屋舍,洁净精致,带着江南特有的朴素而优雅的味道。天色已经这么晚,屋中却寂静无声,唯有东侧一间小屋子里面还有一盏灯亮着。狻猊将手中收起的伞随意扔在道旁小树底下,脚步缓缓向着东侧屋子走去。

他年纪看上去实在小了些,如此喝问东邪门人,对黄药师又直呼其名,怎能让船上几人接受?武眠风在诸弟子中性格最柔和,此时也不由得惨然笑道:“师兄啊,料不到一朝成丧家犬,连这等人都能欺凌到我们头上……”话还没说完,语声中便有了哽咽之意。

“贼子敢尔!”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披着狐裘的女子,兴许是身子有些柔弱,她戴着风帽,看不清什么模样,只那白色的风帽边沿下露出一个小小的鼻尖,在寒冷的天气下带着些微的红色。有时同黄药师谈笑便会微微抬起头来,漆黑眼眸衬着精致脸颊,更显得灵气逼人。

“你要过去?”前面那个人仿佛听见史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嘲笑道:“俺老孙被压在这里五百年了,还从没听说过能出去的。”

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有些事情,做得久了就会成为习惯,五年同行时光,让狻猊开始对黄药师有了一些依恋。在他漫长的前半生里,从未曾有人为他梳理凌乱地头,为他买来合适的衣物,在他眼巴巴望着坊市上的点心时莞尔一笑把钱袋递给他,也从没有人握着他的爪子一笔一划教他习字。

狻猊:=?=

事情也就这么拖下来了。

解下一条腰带,打结,递给黄药师)

明虚哄道:“自然是做客。”

狻猊混不在意道:“爱称不称,关你什么事。”

佐为眼神有一丝黯淡,却仍坚定颔道:“是的。”

许久之后,汤都快被火煮干了,狻猊才叹了一口气:“算了,就当复习法术吧。”

黄药师坦然道:“嗯。”

狻猊说:“我想找他问点儿妖怪的事情。”

狻猊开始沉思。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反而被人反问,晴明丝毫没有不悦,只是颔道:“正是。”

他与紫姬的婚姻后来常被人称羡。两人一生未曾有过隔阂,萤皇子甚至从未有过侧室,只愿与紫姬相守,紫姬有时不安,萤皇子还哄她道:“世间美人,到你这儿就算是极致了。我便是要找别的女人,总也要不输给你才好,否则我有什么乐趣?索性放弃,我们将就将就,就这么过吧。”

圣母五毒兽眼巴巴地看着它,使劲摇着脑袋。

它不熟悉这地方。

距离襄阳城约十几里的一个小小村子,土地贫瘠,种不出什么庄稼,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藏在山里,便是有战火,轻易也不会波及这里。

丐帮弟子便是将黄药师安顿在此处一户人家,静静养伤。狻猊循着勇气的气息找到这里,甫一进门便听见一阵咳嗽声,黄药师正坐在屋前,靠着椅背,面容苍白消瘦,已经十分虚弱。

他垂着眼,仿佛正在养神,但当狻猊走近他身边时,他突然一抬眼,开口道:“谁?”

狻猊一惊。

他这些年已经习惯用隐身术接近黄药师,此时也仍旧如此。站在黄药师面前,看着他的视线穿透他隐藏的身形,落在虚空之中,狻猊不由得屏气凝神,不敢稍动。

过了片刻,黄药师皱了皱眉头,依旧垂目。

狻猊松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的台阶上,也不管地上尘土,就那么坐了下去,头微微一侧,靠着黄药师的椅子脚,不一会儿,便有轻轻的呼气声传来,狻猊已经睡了。

黄药师微微一笑,并不挪动。待到天渐渐黑了,邻家的女人送来饭食,为他将桌子摆好,又关好院门离去,方才感觉到椅子一轻,身边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想是已经醒来。黄药师侧过头凝视着那个方向。

他并没有瞧见什么,只是凭感觉断定那儿有个东西在。

“黄药师。”

黑暗中有人如此唤道。

“嗯?”

黄药师应了一声。

“你知道狻猊吗?”

黄药师平静道:“龙子?”

“嗯。其实狻猊还有另一个身份。”

“什么?”

“黄药师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