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久久没有说话。

狻猊把那家伙扒拉回去,自桌旁取了个酒盅倒了些温酒进去,小小抿了几口,眉开眼笑道:“阿兄啊,都这么久了江南也该看厌了吧?我们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走走?”

黄药师(惊讶):……你竟然不识字?

他的皮肤能够接触到那些滑腻的湿漉漉的虫子的身体。他能清楚感觉到虫子的每一次蠕动,它们的尾巴尖每一次点在他的皮肤上都令他战栗。

“唔。唔?”

黄药师淡定地“唔”了一声,对这么一个异国鬼魂千里迢迢跑到大宋没有表现出丝毫惊奇,就好像他天天一觉睡醒都能看见面前飘着个鬼魂一样。

“卧槽我对变人的法术一点也不熟啊!我们那时候除了一些喜欢吃人的妖族像九尾狐它们,其它妖怪谁闲着没事变成那种低等生物啊。”狻猊咆哮。

“好吧,等这里的界限打开,我便去你的世界。”狻猊许诺道。

小道士警觉道:“你是谁?”

问题是它同样能拿上古大妖的尊严誓,这个世界中没有现一丝人类的灵气!

对了,据说他是妖狐所生,天生具有灵力。

北山上的小女孩紫姬并未见到源氏,外婆去世后,她的父亲将她带回了家。她本是兵部卿亲王与侧室所生之女,母亲去世后,外婆怕她遭到父亲正室苛待,将她带回尼庵。这时候的风俗大抵如此,贵族们的婚姻,无论正室侧室,身份都不会太低下。若有离婚或其它什么变故,孩子通常是儿子归父亲抚养,而女儿归母亲那边。

那是一个被赐了源氏为姓的皇子,京中公认风华无双,是以称其为光华公子。他这年17岁,恰巧染上了疟疾,听说这山中有个高僧符水很有效果,就亲自上山来求。车马辚辚到了半道上,源氏公子正贪看山色美景,天边突然下起雨来。左近并无人家,公子只得吩咐从人叫快些赶路到前头去,看是否有避雨的地方。

石雕这种东西一向是不怎么被重视的,它被不识货的村民扔河里,然后被个蛮夷捡起来了。

狻猊耐不住,想去找黄药师了。却在此时,五毒兽勇气身上生了一些变化。

原来五毒兽这个种族有一项天赋本领。它们自生下来开始就具备解毒的能力,若是成长到一定时间,身体内更能孕育一颗五毒珠,天下至毒亦能解。勇气跟随狻猊已经很久,虽然没学到什么本领,但狻猊身上来自上古的灵气却让他得以正常地成长。

这一日,狻猊一觉醒来,还在床上抱着被子迷糊,勇气已经迫不及待冲到他面前,害羞地将短蹄子伸给他看。

“这是什么?!”狻猊大惊,捏住了它蹄子上捧着的那个黄色珠子。

那珠子大约婴儿拳头那么大,莹润生光,应当是五毒兽身体上长出来的,勇气很爱惜地两只蹄子捧着,又腼腆又欢喜,在狻猊面前嘀嘀咕咕解释了一通,很开心地绕着他转圈圈。

“原来是个没用的五毒珠……”狻猊=?=

狻猊不怀好意地说道:“能孕育个珠子,可见勇气你是个雌□?”

勇气急忙摇头,对着狻猊指手划脚指天誓日强调自己是个男孩子。

狻猊还待再调戏几句,忽然感应到东南方向的海中出现了些微动静。狻猊大惊,赶忙飞出岛外,到近处一瞧,果然,海中出现了一道漩涡,正是空间之界。

“居然在这个时候……”狻猊皱眉,看了勇气一眼。勇气这个混蛋啊,想来是因为它孕育五毒珠的时候引了天地灵气的失衡,这才有了空间的变化。如狻猊这般的上古大妖,虽然未必能随心所欲在各个空间来去自如,但它有来自上古的力量,只要处于别的空间内,总能在某个时间影响到天地灵气,令空间界限为他打开。

狻猊这一次等得略久了些,连他自己都有些乐不思蜀,却因为勇气而意外地看到了离开的路。

“我们去跟黄药师说一声吧。”狻猊说。

黄药师这时候正在算计着打开官仓放粮。他出门不久便遇见了手执打狗棒的丐帮帮主洪七,两人一见倒都有些英雄相惜。黄药师这人书读多了有些傲气,耐不住洪七胸襟远见令他叹服,自是心折;洪七书读得不多,但黄药师这般举一反三聪明洞察之人也是从未得见,虽说为人自矜了些,胆子倒是大得很,竟然拉着他找丐帮要人一起去算计官府呢。

洪七挺想做这个事情的,但不好以丐帮名义拉官府仇恨,只能跟黄药师讨价还价:“药师兄,此事我与你同去便是,我底下那些小乞丐可做把风。”

黄药师看穿他心中顾虑,也无意多做纠缠,便爽快点头:“也好,便今夜子时前去。”

他这些日子以来见多了流民,偶尔出手给人治病,医术高明,指点的药材又是乡野间寻常能见的,有时到了绝境之人求到他头上,他也愿意帮上一帮,虽说自始自终都不怎么爱理人,却不知得到多少人感激涕零,恨不得为他一死。

只是水患过处,稻米均被淹去,一路行来的流民找不到什么东西吃,大的州县里官府见着大批流民拥堵便恐惧,更不用说肯开官仓放粮了。黄药师倒也明白,官仓里那点粮食未必能养活这许多灾民,但总比看着他们人吃人好!

黄药师心中计定,辞别了洪七,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打算找个地方稍作歇息。

他多日奔波,本就有些劳累,身上衣裳找不到时间清理,颇有些污迹破损处,脸上也是形容疲惫,唯独一双眼睛仍然神采如昔。

耳旁有个声音惊喜道:“黄药师!”

黄药师讶然回,只见一身锦绣衣裳的狻猊站在他那儿,笑容明亮,透着一股暖意。五毒兽勇气捧着个珠子从他袖子里探出头来,也是一副欢喜状。

黄药师只觉心中喜悦,连日来的疲惫也为之一轻,心头再也不愿意想着流民官仓等事,只是缓缓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唔……”狻猊低着头踢了一个石子,犹疑着,“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黄药师脸上神色微微变了变,却依然笑着问道:“何事?莫非我那桃花岛被你弄沉了?”

狻猊并未同往常一般跟他嬉笑,只是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黄药师,我要走啦。”

黄药师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明明觉得此事是必然会生的,这时候却又总觉得无比突然。他对狻猊本来只是寻常,六年相伴,终归还是视他与众不同。

“阿兄?”

黄药师回过神来,抚摸着狻猊头顶,笑道:“也罢,本来就不可能相伴百年,去吧。”

狻猊看着他,明明笑容不改,眼神却总有些怅然的味道,心中也觉十分难受。他本来以为可以平静离去,此时依恋不舍之下,不由得向黄药师保证:“我会回来的!只要去过的地方我就能找回原路,我会回来看你!”

黄药师失笑:“不必如此,我寿数不过百岁,本就无法千万年相伴,早晚都是要分别的。你便安心往他处去就是。”

“可是,”狻猊叹气,“我挺舍不得你的。”

黄药师一愣,手放了下来,心中所思所想一时间复杂难辨。

“阿兄,你等我回来。”狻猊专注地看着他,眼神明亮,充满希冀。

黄药师不忍说什么别的话,只好微笑道:“好吧,那你要赶在我寿数尽了之前回来。”

狻猊郑重点头。

“那……”狻猊张开手,长长的袖子展开,金线绣成的云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阿兄,抱抱?”

黄药师莞尔,也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怀中的少年依然是当年的身形,半点未曾长高,喂给他的点心全给消化到无底洞里去了。只是心中视他不同,只觉得这温热的身躯中不再是当年不通人情的妖怪,而是一直叫他阿兄的狻猊。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狻猊放开手,瞅着黄药师说道:“那我走了?”

黄药师点头。

狻猊看左右无人,化为原形,带着五毒兽飞上了天空。

黄药师微笑着朝他挥挥手,狻猊也挥了挥爪,消失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