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嵘笑了笑:“多谢四弟,为兄身子确已大好,那神医本事了得。”说着忽然面露惊喜,转向太后道,“那神医既然能将孙儿多年的顽疾治好,说不定也能将父皇救醒!”

至于其他几位皇子,一来年纪尚幼不足为惧,二来无论立嫡立长还是立贤,都轮不到他们,他们若敢有动作,在大义上先就会站立不稳。

司马善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司马善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一大跳,回头朝身后紧闭的门怔怔看了半晌,最后收回目光,摩挲着下巴原地转圈,头痛欲裂。

之前每日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司马嵘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思念一个人,直到这次分开,度日如年、牵肠挂肚的滋味总算是尝到了。

王亭看着王述翩然而去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捂着嘴悄声道:“丞相将那些画全都带走了,回来时又笑成这副模样,我猜八成是早就找到晏清公子了。”

皇帝见他一改往日嘻笑模样,微微诧异,不再多,摆摆手道:“无碍。”

“是。”裴亮也松了口气,“景王府密如铁桶,景王的护卫不简单,属下只是看到了晏清公子便立刻撤离,并未多作停留。”

“重活?”司马嵘眉梢微动,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说死而复生?”

丞相府上上下下都对他熟悉得很,侧门处的门房见到他时忍不住面露诧异。

王述之心中沸腾,以他如今的地位,人人唤他丞相,“子熙”二字,只有心头这一人叫得,让他如何不激动?

另一个角落则多了不少伤心婢女,眺望着王述之与司马嵘携手登船的背影,齐齐捏着帕子抽噎。

传旨官左右一看,神色微僵,咳了一嗓子:“怎么没见着太子殿下?”

“砰——!”处境如困牢笼,庾皇后满面怒色,手中的茶盏轰然摔碎。

丞相府内,司马嵘接过裴亮递上来的密函,打开来看了看,不出所料,果然是庾皇后急召太子回宫的信件,不由冷笑:“太子那里都安排好了?”

“打死我都不乐意!你这贱蹄子就不会说句好话!”

司马嵘揉了揉眉心,再次一愣,越觉得自己想得离谱了,可这些离谱的念头一旦在脑中生根芽,竟止都止不住地疯长起来,想到王述之有朝一日与某个女子举案齐眉,心口竟绞痛得厉害。

如此又等了半晌,秦淮河两岸已是人来人往,画舫中却依然一派宁静,那两人也不知是一直不曾醒来,还是醒了不愿起,始终毫无动静。守在边上的亭台楼阁全都急出满头大汗,面面相觑一番,眼中是同样的坚定:不能打搅!会被扔进河里淹死!

司马嵘懒得与他理论,径自离开。

“呸呸呸!乌鸦嘴!”庾皇后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你可知你父皇当年登基时亦无自己的势力?他是被迫娶了谢氏女,受到太后支持,又对先皇极尽孝道,这才堪堪保住太子之位的。如今的你与他当年极为相似,只要你孝顺些,对他听计从,为他分忧,无任何行差踏错,他必定不忍心对你下狠手。”

王述之抬眼,眸中笑意更深,大步走过来将帕子往他手中一塞:“亭台楼阁都不在,看来要委屈你了。”

“是。”

王豫摆了摆手:“不必,此次是为朝廷效力,不是为了救你。”

天色微明,王述之穿过半座建康城,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陆府”二字,唇边牵起一弯若有若无的弧度,拾级而上,抬手叩门。

内侍怕出意外,不敢多问,应了一声转过头继续领路,抬手左右挥了挥,扬声道,“丞相无碍,诸位都回去罢。”

司马嵘想到宫中那个被妇人拿捏的父皇,又恨又怒,最后轻叹一声,在裴亮的掩护下转身快步离开,幕府依山而建,往上走必有退路。

司马嵘看着令牌,手紧了紧:“丞相信得过我?”

庾皇后面色大变,急忙抓着他的手腕细看,见他掌心横埂着一道虽浅却十分明显的红痕,嗓音登时变得有些尖锐:“齐大人竟用戒尺打你了?!”

季礼见他过来,面上顿显尴尬,踌躇了许久,终于将剩下的文书全部交到他手中。

司马嵘眼神一顿,沉默地与他对视,等他接着说下去。

司马嵘强行将他的手拉开,却让他贴得更紧,后脊瞬间冒出一些酥麻之感,面上难掩隐忍之色,再次狼狈地伸手推他。

王述之将他拉到身边,皱眉捏了捏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陆子修与他目光相接,虽明知他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捏紧双拳,撇开头顿了顿,深吸口气:“随意。”

“我是否会对丞相不利,与你们有何干系?难道你们是替丞相来审问我的?”

这下,连皇帝都不知该如何反驳了,讷讷半晌才开口:“钱大人之有理,不过储君的废立可是大事,不可轻易为之,太子并无其他过错,不至于受那么大的惩罚,只要将其教导好,将来他照样能令百官信服。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钱大人对太子可是过于苛刻了?”

“可是磕在案几上了?”王述之听他那忍耐的气息声,顿觉不妙,不由更为紧张,急忙点了角落的青瓷灯,提起来放在案几上,转头见他反手揉着后腰,急忙将他的手拿开,“快趴着,我给你瞧瞧!”

庾皇后摸摸他消瘦的脸颊,肃了神色:“究竟怎么回事?可是永康王不曾善待你?怎么好端端变成这般模样?”

来时昂挺胸,到了永康县却损兵折将,还被投入大牢,太子拍着牢门大叫:“你们有本事关人,倒是让永康王出来审案呐!”

于俊达动手将太子的衣裳扒拉下来,顾不得他惊怒交加的呵斥,干净利落地扔进气味刺鼻的锅中,快速抖了抖又拎起来,给太子兜头罩下。

浮桥上顿时一阵慌乱,太子若是出了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水性稍微好一些的便全部跳了下去,于俊达是个文人,亲眼目睹马车掉下去,被惊得神魂俱飞,瞪大眼立刻下令:“快退回岸边,去找船家顺流而下!务必将太子安然无恙地救回来!”

回到王府,谢卓看着前面步履沉稳的司马善,笑了笑:“不知景王可有话要下官代为转告二皇子?”

四皇子匆匆赶到皇帝面前,跪在地上面露忧色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请父皇允儿臣前去探望伯父,一来可表父皇心意,二来也可看看伯父病得如何了,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王述之心中狂喜,不管不顾地将他狠狠吻了一通,感觉腹内窜起火来,忙将他松开,二人从近处互相看着对方,眼眸同样的漆黑深沉。

王蕴之摇头晃脑:“永康王出了名的好酒好色嘛,堂兄叫你男扮女装,不是勾引他还能是什么?”

司马嵘心神紧绷,竟有种无处藏身之感。

王述之轻轻笑了笑,待他离开后,迅速提笔写了一封信,命人火速送往京中。

说到底,太子终究自恃过高,年轻气盛。

“嗯?”王述之挑了挑眉,低头拉着广袖展开一看,满脸愕然,想不到只是大小不同的几块墨点,凑在一起却横看竖看都像一只千年王八。

司马嵘抽了抽手,很轻易就让他松开,微微松了口气。

夏知章朝自己侄儿看了一眼,垂道:“晏清公子宽厚仁德,下官感激不尽,只是不知……”

“正是。”夏永思看着他,“与其投靠王氏,不如亲近太子,那王丞相是只狐狸,太子却礼贤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