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述之太了解皇帝,若隐晦地将矛头指向毅王,说不定皇帝反倒要添几分迟疑,倒不如梗着脖子说好话,效果必然极好。

太后关切道:“阔儿脸色瞧着不大好,必定累得很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两日就由嵘儿在此守着。”

闭着眼轻叹一声,下意识摸了摸空空荡荡的身侧,耳中隐约听到熟悉的低笑声,司马嵘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那股携着沉香木的清淡气息也逐渐笼罩而来。

皇帝也笑起来,转头问太后:“母后可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屋子里,王述之还在司马嵘的身下躺着,一直侧耳倾听,摆出饶有兴味的模样。

王述之一怔,随即喜不自胜,一连串亲吻落在他脸颊上,越吻越靠近唇畔,眼底尽是柔蜜意。

“噢——!”三人恍然大悟。

皇帝道了声“免礼”,目光转向王述之,笑道:“丞相方才是怎么了?”

“嗯。”王述之微微颔,转身看着墙上司马嵘的画像,知道他安然无恙,眉目便舒展了许多,轻笑道,“明晚再探景王府,我亲自去。”

“之前我那破絮身子拖累你了,不过你得神医青眼,也算是一种造化,如今,我不再欠你。”

安顿好后,司马嵘呆坐半晌,迟迟不想回丞相府。

王述之听出其中的意,猛然深吸口气,再难忍耐,抱紧他一个翻身,重新将他压在身下,一下一下四处轻啄,急切道:“再叫。”

整个丞相府沉浸在一股极为微妙的氛围中,小船上的两个人却完全不受影响,自成一片天地。

太子绪高昂,及至被人送到榻上歇息仍嚷嚷着喝酒,隐隐觉得浑身灼热难耐,可脑中实在不清楚,便也没察觉出古怪,迷蒙间见灯下美人如花,顿觉干渴无比,很快与她们滚做一团。

来人满头大汗:“户……户部尚书,祁大人,被人弹劾!”

那名宫人心领神会,点点头迅速将密函收好,却不知暗处正有一双眼睛幽幽盯着。

回宫的日子越近,他就越是心神不宁,已经接连好几夜睡不安稳,辗转反侧间,眼前总是浮现起王述之那双流光溢彩的笑眸,不知该如何应对。

回到丞相府时正是晌午,司马嵘让王述之拉着去一起用饭,饭后又一道游湖,他推却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见王夫人始终对自己和颜悦色,有些拿不准他们母子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王夫人出身名门,颇具涵养,无论心中作何感想,也断不会在面上表露分毫。

眼看着都快日上三竿,王亭抹抹额角的汗,转头对府中赶过来的奴仆低声耳语:“就说丞相昨夜多喝了些酒,正睡着呢。”

“嗯,那你就在此处候着吧。”司马嵘随意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靠太子妃家的势力么?那也太丢人了。”太子咕哝一句,却无任何底气反对,只好闷闷点头,“一切听娘做主。”

王述之见这么冷静的人因为自己的靠近变得紧张万分,不由笑起来,眸中光华流动,甚是笃定的模样。

王豫父子此刻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到他们二人异样的亲密,只随意朝他们看了一眼又陷入沉思。

“战场上不曾受伤,倒是回京的路上伤着了,庾大将军可真是伤得不值啊!”王豫自顾自在一旁坐下,“找我有何事?”

陆子修迅速打量他一眼,见他仅着一身不合体的中衣,却依旧是气度从容、神色笃定,忙笑着拱手:“能助丞相一臂之力,是下官的荣幸,丞相快请进。”

内侍急忙提灯照看,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丞相,您不要紧罢?好好地怎么落水了?”

那统领目光一转,见到五花大绑的丁文石,上前将他口中的团布抽出,打量他一眼:“你是何人?怎么被绑住了?”

司马嵘不再去回忆,思索了一番眼下的状况,沉吟道:“最近朝中并无大事,除了几日后大司马与庾大将军入京,大司马那边并未有消息传来,一时倒猜不透。不过半夜忽然调兵,宫中必定形势紧张,皇上召丞相入宫,却显得有些随意,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丞相应当小心。”

“等舅舅回来有何用?”太子苦着脸,“舅舅如今都自身难保,也不知父皇会不会减他俸禄,降他官职。”

翌日,王述之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如往常一般笑吟吟看着他,只是眼神比以往更为炽烈。

“哦?”王述之挑眉,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那你可愿坐在一旁替我收银子?”

“丞相!”司马嵘面色再变,猛然清醒过来,一手背到身后迅速抓住他手腕,慌乱道,“丞相请适可而止!”

王述之先盯着司马嵘上下打量一遍,确定他无碍,才转头看向他,笑着抬了抬手:“陆大人不必多礼,只是今日晏清忽然失踪,本相寻遍整个建康城都不见他的身影,心中甚是焦急,便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想不到竟来对了。本相深夜前来,可曾打扰陆大人歇息?”

那人便不再顾虑,问道:“大人,先绞断他一根手指?还是先割下他一块肉?”

那人似乎看出他的意思来,又道:“你整日与丞相在一起,巧令色自然能赢得丞相的信任,可丞相不识你真面目,我们却是旁观者清,虽说这次并非丞相授意,可一旦丞相清楚了你的身份,你觉得他还会再重用你么?”

官显然尚未说完,不等他作,又接着道:“皇上如此纵容太子,可是要告知世人,但凡长辈不善,子辈便可以怨抱怨?且不说永康王是否当真有错,即便他有错,太子就可因此对他不敬不孝么?若人人效仿太子,那卧冰求鲤的美谈岂不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