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了。”

“总会有法子的。”司马嵘笑了笑,又道,“元生在宫内如何?”

陆子修闻声抬头,见到他立刻露出笑意,起身大步走过来:“元生!”

王述之斜睨司马嵘一眼,见他开腔后便揣着手垂眉耷目扮树桩,不由觉得好笑:“晏清句句在理,我自然要听。更何况,庾氏大军在南方能打胜仗,到了北方却比不得我们荆州将士,今冬深寒,叫他们北伐,吃点苦头不是更好?待他们攻克不下,伯父再带兵增援,一来煞煞他们的威风,二来正赶上开春的好时候,岂不一举两得?”

司马嵘目光悠远,抿紧唇半响不语。

司马昌面色一变,忙定了定神,抬手道:“说,什么事?”

而此时,王述之也已回到丞相府,却不换朝服,不入门槛,直直站在院子里举目叹息。

“唔……”王述之转头,笑着随便朝中间一名胡姬点了点,招招手指示意她上前,又转头看向老鸨,笑道,“愚弟挑剔得很,你们还有别的美人么?”

王述之欲又止,最后笑了笑:“太子殿下在此,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臣前来却为小事一桩,怎可赶在太子殿下前头?不妨臣先告退,稍后再行禀报?”

司马善一愣:“带离皇宫?”

司马嵘点头道了声谢,想起自己还饿着肚子,便捡了块糕点扔进口中,这才掸掸衣袖匆忙出门。

司马嵘愣住,抬起头直直看着他。

司马嵘点点头:“好些了,有劳丞相挂心。”

司马嵘跪坐在王述之偏后侧,虽低垂眉眼,却时不时能感受到陆子修和煦的目光,甚至偶尔一抬眼与他对视上,还能体会到那对黑眸中的绵绵意,心知自己十有是猜对了,忍不住有些无奈,只好装作自己是一尊雕像,岿然不动。

字画没问题,贺礼一案已在暗中调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那就只有先前马车被毁的事了,而太子与王氏的明争暗斗暂时轮不到自己插嘴,司马嵘斟酌了一番,道:“丞相可是觉得今日丢面子了?”

王述之哈哈大笑:“听起来颇为在理,只是不知皇上会不会也这么想?万一皇上不稀罕可怎么办?”

王述之敛了唇边笑意,接过拜帖未看一眼,挥了挥手中如意:“让他进来。”

而此时在秦淮河的画舫上,司马嵘却叫苦不迭,正伏在案几上装醉,耳中听得船尾来来回回的踱步声,微微抬眼透着帷幔朝外看了看,又迅速将脸埋下去。

“可是两边相对,和玉如意上面那种云纹图差不多?”

“唔……”王述之点点头,似在思索,“那你还会些什么?”

司马嵘心说您太瞧得起我这个贱奴了,脸上却摆出唯唯诺诺的模样:“回大人,小人对此事并不知。”

司马嵘又听他们嘲笑几句,眼眸沉了沉,随手折了一枝芦苇杆,连掰几下,留了口子最锋利的那一截握在手中,走到一棵树旁顿住脚步,冷眼看着他们:“这是哪里?”

马车内一声轻响,似是物件摔落的声音,随即窗口的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来。

司马嵘眼角一紧,趁着那边三人寒暄的功夫,身形一动,迅速上前挡住。

元生正激动不已,刚掀开帘子就让一道黑影挡在眼前,吓一大跳,抬眼一看司马嵘熟悉的侧脸,面露惊恐,眼眶瞬间撑大。

司马嵘注意着不远处的动静,同时侧眸冷冷扫了他一眼,见他意欲说话,急忙压低嗓音斥道:“闭嘴!”

元生惊得打了个嗝,直直盯着他,见他沉幽幽的目光扫过来,似隐含戾气,捏着帘子一角的手不由攥紧,顿了顿,鼓起勇气再次张嘴,却让冷风灌得差点咳嗽,又让司马嵘携着寒意的目光盯得硬生生将咳嗽给憋住。

司马嵘余光瞥着那边三人,沉声道:“给我老实在里面待着,陆子修的命可捏在你手中。”

元生惊得手一颤,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想要探头看陆子修一眼,却让他给挡住了,手足无措间,只好冲他点点头,虽心中有许多问题要问,可面对司马嵘不善的神色,踌躇半晌终究没敢开口。

司马嵘目光往他腿上扫了一圈,又看着他,眼神意味深远。

元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想着自己如今这模样,顿显落寞,眼眸黯淡下来,小声道:“我不露面,就看一眼,可好?”

司马嵘抿紧唇,并未作答,也不再看他。

元生感觉他移开目光,肩头一松,身上千斤重的压力顿时消减,又见他背过身去,便壮着胆子探头准备偷窥一番。

司马嵘似背后生了眼睛:“你再乱动试试。”

元生动作顿住,抬眼盯着他的后背,原本熟悉的身子,因为换了灵魂,变得陌生无比。

那边三人寒暄了几句,王述之回头朝司马嵘看了一眼,以为他是躲着陆子修才未跟过去,并未起疑。

陆子修有意上前与司马嵘说两句话,见他站在马车旁,便问:“不知马车内是何人?”

司马善眼角微跳,笑道:“本王二弟。”

“原来是二皇子,下官失礼。”陆子修说着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司马善抢在他前面,抓着元生的手往里塞,同时一把扯下帘子将他遮住,边角掖掖紧,关切道:“二弟,当心受凉,别吹风。”又转头对陆子修道,“陆大人不必多礼。”

王述之蹙眉看着手忙脚乱的司马善,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元生此时已经彻底蒙了,又有些不甘心,眼眶一热,将司马嵘的警告抛在脑后,张了张嘴,鼓起勇气:“二公……”

“二公子!”司马嵘急忙出声,将元生那微弱的声音盖住,急之下拽住陆子修的胳膊,硬着头皮在王述之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往路旁走去,站定后迅速将手松开。

陆子修面露欣喜,笑看着他:“元生,你要说什么?”

司马嵘暗中叫苦,思绪转得再快也想不出自己对陆子修能说些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道:“天寒地冻,二公子路上当心身子。”

陆子修心中一暖,直直看着他:“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