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仙师傅,我实在是因为练舞房没有地方、”我知道解释徒劳,默然住了口:“我以后一定好生练舞,再也不会偷懒了。”

蜻蜓说,也许在她父母决定卖她的时候,她就死了。而我呢,我是在什么时候死的?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后来才知晓,我并没有痛痛快快的死去,而是捂着伤口在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上怅惘地前行。我爱过的人,爱过我;我伤过的人,原谅了我,可我自己却始终不肯原谅那个不断葬送自己的自己……

“哼,摆副架子给谁看,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凤蝶在后面唾了一口,我不禁有些彷徨,是她们太刻薄了,还是我真的挺讨人厌的?

“我觉得、”白鹭压低了声音:“今日的事恐怕是公主安排的。”

“蜻蜓姐姐,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个。”我握着她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放心吧,我会心的。”

去公主府那日,我和合德穿了赵临特意置的新衣,一模一样的柳色丝裙,褐色腰带,又挽了相同的飞月髻,合德簪了支翡翠蝴蝶钗,我因为要跳舞,只在发髻上盘了根长长的青丝带。铜镜上,映着一双相似的孪生姐妹,合德用手指点了点镜中的我:“姐姐,你真美。”

我握着她的手呵气,这短暂的温暖顷刻便被无孔不入的冷风吹散了,暗黄的窗纸被吹得沙沙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屋顶也是岌岌可危,但我们除了紧紧抱住彼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办法。

爹爹终于阖目,我和合德在一片哭声中被轰出了房间。我知道没有人会给我们做孝服,便和合德换上素衣,即便进不了灵堂,在门外跪着送爹爹一程也好。

没多久我便知道自己心底的担忧是那么准,姑母离开才三个月,就传来姑苏郡主去世的消息,我和合德黯然地对望一眼,我们终其一生都不会叫出“母亲”这个称谓了……

“其实、你比我更害怕被赵曼知道吧?”郡主声音徒冷,眼神悲戚:“冯万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都记恨我当初引诱你?”

爹爹的官位不高,我们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但从下马车起,众人的目光就频频落在我和合德身上,我不习惯这种情形,低头不语。

原来姑母曾是王爷的宠姬,十几年来在王宫享尽荣华,但由于没给王爷诞下子女,上个月王爷病逝,她便被遣出了王宫。姑母三言两语就将往事说尽,眼中也不见悲伤和叹息,似乎早就料想到这样的结局。

“我是你的母后。”赵飞燕的声音很轻,却让刘欣闻之色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秀逸绝尘的面庞。

“真弄不懂皇上在想什么,难不成还在等那妖女醒过来?”

“忻妹妹,你、”凌若柔歉疚地望着颜忻,还不及询问,双眸便被恐惧充斥。南宫逸辰顺着她惶恐的目光,看见她圆隆的腹上,摇曳着幽艳的红光,比起“颜忻”眉心的鬼火还要炫目诡异。

“母后,你、”南宫逸辰欲说什么,却被急急冲进来的内侍打断了。

“皇上、太后,只怕有人暗用邪术,给雪贵嫔和皇子摆了阴煞阵,我一人之力实在力不从心。皇上让忻嫔过来,和我一起做法破煞吧。”

怎奈疼痛一直持续着,甚至几度觉得手指要被砍断了,南宫逸辰彻夜未眠,起床盥漱时,整只手已经动弹不得。

“皇上恕罪,师父入定前怕雪贵嫔有什么差池,特为备下的,不知皇后也会出事。”

“我知道、唯有你能帮我。”凌若柔走到颜忻面前,担忧地看着她颈上的伤痕,却发现暗红的血痂已在渐渐愈合。但她好像拼了一颗决心,在颜忻身上孤注一掷:“倘若你能保我的孩子一世平安,我即便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虽然她五岁的时候便被双亲抛下,此后不闻不问,但如此说自己的父亲,显然不孝至极。不等其它人开口,颜如玉先训斥起来:“你这是什么话,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吗,我们颜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孝女!”

“真是麻烦,那入夜后我去找你好了。”

南宫逸辰下朝后前往长乐宫请安,只见正殿内聊得热闹,应该在说颜忻的事。

南宫逸辰倒也没觉得很严重,反而对这个淡若云烟的女子笑了笑:“有什么事就说吧。”

一阵晚风破窗而入,三千银发如情丝般飘荡起伏,偌大的宫殿登时清香袅袅。司徒翊睁开眼睛,跌跌撞撞地跑到墙边,将水漓拥入怀中:“漓姐姐,不是我不听你的,是我真的活不下去、”

司徒翊没说话,只觉得一块冰石压在胸口,一呼一吸皆是疼痛。“忘尘”是良性之毒,可让人忘记痛苦的往事。她定是悄悄给水岩将军服用,让他发病回乡养老,好逃过母后那劫。而另一份、想来是给他准备的。

水漓惊恐地看着司徒翊,她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低头看着颈间悬挂的瓷瓶,深叹了口气。

太医把了许久的脉,终于缓缓开口:“皇上,娘娘内热严重,此病不好医治啊,而且如今有孕在身,更需谨慎,恕微臣才学浅薄、”

皇后的心腹正在花园里向她禀告见闻,声音却被风吹到了司徒翊耳边。初夏的风很温热,吹到司徒翊心里却是一阵冰凉。

水漓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黑暗中她清莹的眼眸好似浸润在水中的晶石,闪烁着迷离的柔光。司徒翊也是一阵紧张,轻轻按住她的肩,去吻她的脸,而后、慢慢移到她的唇……

司徒翊做梦也没想到,密室里的躺着的人,竟然是水漓。

都怪自己执意在书斋过夜,让刺客有了可乘之机,他后悔得想哭,自己只是个会惹麻烦的孩,拿什么来留住她?也许在宫外,早有翩翩公子在等她了吧,三年的陪伴已是奢侈……

“爹说殿下需要保护,而且皇后说了,三年后定会让我出宫回家的。所以你尽管放心,这三年里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今日是我和水漓成亲七年的日子,你要不要做一回她?”司徒翊转过头,一阵寒风袭来,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仿佛瞬间白头。

司徒翊虽然带着柳曦回到龙吟殿,却一路无话,柳曦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看着屏风后那双慧黠的眼,竟和她有几分相似。十年了,或许、该安定了……

他一时无言,只握紧了手中的剑,剑在微微的颤抖,是错觉吗?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叹息。

“你这剑虽是绝品,可妖气太重,携带久了只怕伤身。我那些珍藏虽不如它,但剑身清亮,不带怨气、”

帮主话未说完,那把战无不胜的宝剑已如破碎的瓷器般,截截断裂,落在地上,洒了一地星光。

“你曾说一心一意待我,如今心已动摇,我亦随之破碎。”凄楚的声音飘来,至刺他的胸口,他仿佛又回到了黑暗幽冷的山洞,那压抑的呻吟在脑海中盘旋,他绝望地想起了一个传说——

千年妖骨,可破上古神铁;千年妖血,可化天山寒冰。

妾身如剑,伴君天涯。这是她最后的承诺……

“狐狸,你真傻。”他将碎片捧在手心,痛彻心扉。

“因为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是妖,还愿意娶我的人。”她声若游丝:“我好冷,再抱我一下吧,像那夜一样。此后,天涯两忘、”

他将尖利的碎片吞入腹中,一口一口,仿佛在饮最美的酒:“狐狸,你傻,我也不聪明。化妖为骨,伴你一世孤独。虽然人妖殊途,可我们是夫妻,应该双栖双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