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有个规矩,弟子所铸之剑,若能将本派代代相传的雪影剑斩断,便能违抗师命,洒脱一生。”师父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如雪,在夜色中闪着凛凛寒光:“给你一年时间,在你弱冠之前决定你今生的宿命。”

“哼!你可知我为何罚你?”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转醒,却发现石屋里居然射进一束清冷的光,对面的墙上不知是什么缘故,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我摸索着走了过去,竟看到了满天星光,是在做梦吗?

成了头牌舞伎之后,我几乎成了众矢之的,从前的冷嘲热讽,都是同合德一起面对的,如今我一个人在练舞房里遭受排挤,即便再提醒自己别放在心上,却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那蜻蜓就好利用了吗,我看她对任何王宫贵族都提不起兴趣,而且那副软弱的样子,以后去王府也只有受欺负的份,能帮上什么忙啊。”凤蝶仍是想不明白。

我唬了一跳:“蜻蜓姐姐,你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人一生病起来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去请府上的郎中来看看吧。”看着蜻蜓苍白的脸,我十分担忧。

次日,我早早赶往练舞房,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府上四大舞伎已经坐在那聊天了。

“合德别说了,姐姐听你的。”我拍了拍合德的肩,挤出一丝笑容。

“有没有人啊!买绣品!”门外的男子喊道。

“爹爹放心。”合德低下头,附在爹爹耳边:“将来只会是姐姐做正室,我永远都是妹妹。”

“爹爹,这日子我真是一天也不想过了,你让我和姐姐出去住吧。”合德气冲冲地说。

“不!”姑苏郡主仿佛赌气般紧紧箍住我和合德。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人的语气有一种很深的意味,赞叹里夹杂着叹息,微笑中又略带忧伤。我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玄色长袍上一张威严的脸,不过目光很是温和。他见我看他,便笑了一笑,俯身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和合德都觉得十分难堪,姑母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嘴角依旧弯着好看的弧度,言笑晏晏地问我和合德多大了,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刘欣摘下那朵摇摇欲坠的花,温柔地护在掌心,赵飞燕转过身,低头看着那朵即将逝去的生命,眼泪盈盈而落。刘欣屏住呼吸,他在她破碎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个绝代佳人的宿命——

夕阳西下,父皇的背影渐渐远去,母妃口中又是一阵怨愤的诅咒。我周围的人,似乎都在等着那个妖女咽气,可她在父皇的书房躺了十年,纵然气若游丝却依旧地位稳固。

颜垚再一次出现了,如阴风般在隔间里绕了一圈,而后打开墙上的暗格,将襁褓抱了出来,伸手探了探皇子的鼻息,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救。皇上快来帮忙,倘若妖女出世,定会吞食皇子的魂魄、”

“你到底要做什么!朕好像没给你这么大的权利。”南宫逸辰走到褐衣男子跟前,抓住他的手腕。“颜忻”诧异地看着他,朦胧的眼神跟真正的颜忻有一瞬间的相似,南宫逸辰心一怔,她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牵连?

“快去传忻嫔过来,驾车去。”太后吩咐掌事公公,公公不敢耽搁,连忙应声去了。

“皇上,您的手不舒服么?”颜如画察觉到不妥,执起南宫逸辰的手,细细探看。

静默中,答案似乎已经明了。

“鬼、鬼……”两个黑衣人战战兢兢地对望一眼,险些忘了怎么跑。

“娘娘怎么了,不舒服吗?呀!你怎么会佩戴这种东西,快扔了!”南宫靖天指着凌若柔手腕上的白菩提珠串,仿佛看到了什么不祥之物。

“你今夜要去哪里就寝?”

“太后恕罪,我那位堂妹性子孤僻,这些礼节恐怕全都不知。”颜如玉似乎很苦恼。

“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言者轻描淡写,听者却举坐哗然,连南宫逸辰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他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有人跟他借一步说话。

司徒翊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了,在思绪混乱之前,他伸手扯过柳夕手中的喜纱,将自己和水漓的手紧紧缠在一起。

十日前,司徒翊就察到了当年替太后研制毒药的柳太医,他惶恐认罪,说自己当初只是奉命行事,而且两年前水漓已经来找过自己,说只要他今后不再研制毒药,就不会揭发他。

“雪妖、雪妖……”

司徒翊买通内官和侍卫,带着太医潜入的时候已经是十日之后。水漓房间内门窗紧闭,连灯火都未点一盏,瘦弱的身体躺在地砖上,宛若一只受伤的鹿。

“说太子继位后必须立她为皇后。”

“翊,你要是没喜欢上我该多好、”

“漓姐姐!为何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要开始算离别的时间,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母后是在利用你没错,可是、我会保护你的。我很快就长大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司徒翊微抬着头,眼中的落寞散去,闪烁着迷离的星光,看得水漓都有些恍惚了,仿佛那一刻便印证了地久天长。

她没有回答,眼泪如细雨般披了他一脸。

她轻轻伸手,握住他的手臂:“殿下在想些什么呢。”

即便如此,依然防不胜防。

“那个手镯啊,不是正让术士驱邪念咒么?”

“父皇、母后恕罪。”顾清丞进宫后便直接跪地请罪,皇上正想让他起来,他却继续说道:“只是,那个女子微臣不能弃之不顾。”

“清丞,你素来识礼,这件事却是为何?”皇后强压下怒气,不解地问道。

“父皇、母后,微臣这就将缘由细说。”顾清丞跪在地上,神色冷静,云城公主心底泛起隐隐的忧虑,她看到顾清丞眼中闪现着一抹决绝。他那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眸,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我九岁丧父,十四岁丧母,此后便一人四处漂泊,靠卖字和打杂谋生……”

顾清丞说这些的时候,众人都显得颇为同情,唯右相眼中透着嫌弃。顾清丞虽是贵族之后,但从其祖父一辈开始家境就已败落,而后的遭遇更是比平民还卑贱,皇上欲招其为驸马时还遭到许多大臣的劝谏,但最后皇上还是力排众议,将云城公主下嫁给他。如今不感恩戴德地过日子,反倒闹出这等丑事,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那年打杂我遇到一个恶人,见我染病非但不发工钱让我治病,反而将我赶出商铺,流落街头。我迷迷糊糊地靠在墙边,却见远处缓缓飘来一盏灯笼,我只道是厉鬼勾魂,闭上眼睛想早些结束这痛苦,没想到耳边竟传来温柔关切的女声‘你还好么?’”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只是一双眼睛如暗淡的星辰,虽然弯着嘴角,却露不出笑意。她跟丫鬟一起将我扶了起来,行至青楼门口,我才知道她是娼妓。她向一旁的老鸨央求‘这位公子曾有恩于我,还请嬷嬷在外院给他安排个房间养病,钱从我里头扣。’说完又侧头在我耳边轻叹‘我知道公子是读书之人,定嫌我此钱肮脏,只是人都有落难之时,权且看做是天降大任前的苦难吧。’”

“她的声音如霏霏细雪,含着无尽的凄凉和悲苦,我只觉得一阵心恸。此后,我便在青楼的外院住了下来,那位女子经常遣丫鬟来探看,送食送药,我受之有愧,一心想着病好后就赶紧离开。直到那天深夜,我终于能下床走动,却看到后院的水井边坐着一个女子,纤细的手腕将水桶举过头顶,淋了自己一身。那时正值寒冬腊月,她头发上已经结了冰屑,却像没察觉般,又拎起另一个木桶。我赶紧过去阻止她的‘酷刑’,却愕然发现竟是救我的女子。”

“姑娘,你这是何苦?”

她惨然一笑:“太脏了……”

我说不出话来,她伏在井边哀声哭泣:“其实,我救你是有目的的。我见你虽然穷困落魄,却眼神清明、气宇不凡,他日定能蟾宫折桂,位居高官。别担心,我不是妄想做你的妻妾,而是、希望你能帮我申冤报仇!”

我才知道,她父亲受冤入狱,她被点为官妓,一度想寻死解脱,却又放不下狱中的父母,生活备受煎熬,那天遇见我就是从牢里探视回来。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即便她没有救我,这也是义不容辞的事,更何况她在我被世间遗忘时,给了我久违的温暖。我开始奋力读书,除了自己的抱负外,更是想早些救她于水火。

她拿着盘缠送我上京赶考,临行前那句话我永远都忘不了:“公子,愿你一切顺利。能替家父伸冤固然好,不过、倘若官官相护、世事险恶,还当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我、会理解的。”

“我这一去便是三年,才知晓让她父亲落罪的是朝中重臣,根本无从伸冤,只得告假回去,想先将她赎身,脱离囚笼。可惜,她父母一年前在狱中病逝,她不愿再受侮辱、投缳自尽了。”顾清丞的眼中如同涨潮般,被无尽的悲恸和荒凉淹没:“她临终前写下遗书,求老鸨将她葬于江畔,说那里风清月明,更兼江水洗濯过往,还她一个清净的魂魄……”

“那你带回的女子?”

“是思瑶姑娘的丫鬟,姑娘去后,她便带着未了的仇恨来到京城,想为她家主人和姐讨回公道。”顾清丞猛然抬头,冷冷地看着右相:“大人还记得世上有秦思瑶这个女子么?当初因不肯做你的姬妾,被你怀恨在心,点为官妓,受尽凌辱。而昨日,是她逝去的第十年。”

右相吃了一惊,慌忙躲避,顾清丞早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藏在衣袖中的匕首朝刺入他的胸口,霎时间血光喷射,顾清丞痛苦的脸在一片尖叫声中,慢慢恢复了平静。

“瑜兄,这一天我盼了好久,不求你谅解,只是让你知晓其中因由。”顾清丞叹了口气,将头转向云城公主:“公主,我一直被心结所困,这七年来多谢陪伴,只是此生无缘,愿公主再遇良人。”

顾清丞言罢,在云城公主的惊呼声中,吞下了早已备好的毒药。他阖上疲倦的眼,天地间仿佛又飘起了霏霏雪絮,一个秀逸女子正提着美丽的花灯,缓缓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