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结束,陈剑取下pe,官司虽然还在打,却至少可以喘一口气。语声决定回老家。陈剑劝她在星辰做下去。

有一阵子,他想将她的画砸了。

“语声,这就是杜若。说过要让你见的。”

她点点头,说:为交通事业做点贡献也没什么不好。你反正有钱。

“别瞎说。”语声瞪她一眼,心却慌起来。

徐志摩写的,切合她的心境。这人世总有一些擦肩而过的尘缘,带着点遗憾,带着点惆怅,却不改变生命的轨迹。

他没反应。换过衣服,径直去了语声的酒店。却被告之,已经退房。

语声,是你吗?

“好吧好吧,”语声勉强笑纳。又怯怯问:“大概需要支付多少房租,我还没上班,适当优惠一点。”

可以出来吗?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我叫你出去。他语气焦躁起来。

语声起先并不肯让他背,但见他坦荡无拘,磊落光明,也就没有男女大妨了。

前不久竞拍一块地皮,史家居然破坏行业规则出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价。那地皮冯家早就与政府部门谈好,其实也只是履行程序而已。

我们不担心你吗?

他笑着说别慌里慌张,天塌下来我顶着。

她说,我没答应他。想了想,说,你还加班?那你出去跟他说,我走了。

她冲好衣服出去。他在厨房问他现在还吃不吃辣。他是湖南人,很能吃,但是为照顾她,他们共同的饭餐时间,一般不做辣菜。但是她后来学了。学着吃辣,现在居然无辣不欢。

她说都不对,给你一个超大惊喜,我在北京。

照这样很快。语声,人到一个平台,做起事来很方便。我现在希望快点成事,娶你。但是,我也知道急迫不来。

手机响了很久,无人应答。

她诧异地看他,他又懒洋洋说一遍。

两人走近,那感觉很怪异。像久别重逢的镜头。他始终有笑,她却有些七上八下。差不多隔一米的时候,她停住了,说,什么事?

当然是为了她。

有些东西你改变不了。社会的沉疴,从来不是个人能改变的。你的目标再远大,注定只是一场空。

他想了想,说:你现在还没辞吧,就善始善终,把最后的活干完。

他说:我必须去娶别的女人。

她点点头。

“我们走。”冯至鸣抓语声手,发现她手冰冰凉,这让他极其恼火,更加重了力气。语声一个趔趄。

“等一下,”陈剑说话了,“冯至鸣,我有话对语声说,借一下。”

他说的是借。语声不自禁眦了下牙。

“语声,你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冯至鸣正对着陈剑,却是对语声说。

语声却点了点头。

冯至鸣用手使劲箍了她一下,疼得她一哆嗦。她揉了下手,转过身,柔声对他说:你在车里等我,不会很久,相信我。

那眼光把冯至鸣的烦躁抚慰下来,他松开她的手,拍拍她的头,说:那快点,你知道我是病人,等不起。

会啦。语声抿嘴笑了笑。而后转过身去面对陈剑。

陈剑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有微微的笑,几分自嘲,几分悲凉。

“去哪里?”她问。

“门口有一家咖啡馆。”他率先走。她慢慢跟上。

风声大了些,雨意更加密集,却没有落下来,只觉得冷。可现在已经是夏天。

一路上,没有话。

到咖啡馆坐定。他给他要了磨卡和提拉米苏。“你还没吃饭吧。”他那样淡淡地说。眼光钝下来。

她其实不想吃,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不忍心去破坏他的记忆。

她喜欢吃甜食,他以前应酬吃到新鲜的甜点,总会特意吩咐厨师做一份,回去捎给她。他们一起逛街,他要谈公事,总喜欢把她拉到一个甜饼店,用甜蜜的东西打发她。那时候,她沉浸在油与糖份中,丝毫不以为意。到他罗嗦地讲完一个个电话,要拉她走,她反不情愿:再等一下,我还想尝尝这个。有爱的时候,全世界全是油做的,甜到骨子里。

可是此刻,她却尝出了苦味。

他们两人,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一直不说话。头略微侧着,似乎在研究她身后某幅海报。脸色淡然,可是眼睛却聚着灼灼的痛楚。

她吃了大半的蛋糕,放下叉子。看他。

他很憔悴,眼睛深陷眼窝,眼里布满血丝,旷日持久的官司和前不久夜以继日的竞标准备像只轮盘碾着他。她重低下头,看到内心仍有不忍。

空气很安静,恩雅飘渺的嗓音似有似无的掠过。她不知道他的沉默要到什么时候爆发,而外面可能已经下起雨。有人在等她。

她无意识地瞥向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