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剑在找你。今天给我电话了,说你手机打不通,他想送你。我跟他说我也找你呢,你昨夜夜不归宿。”

这日下午,她接到宋浩的电话:文小姐,方便出来一趟吗?我是冯总的助理。

爱,是件烦人的事;不爱,却无聊。人生总在烦恼与无聊中游移。

她站着没动,想是否要打个招呼。

他死死摁住她,说,别做无用功好不好,还是跟我较劲很快乐。

“他没提。”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北京有些朋友,想见见。”她极力摆脱。

他愤懑地去敲自己的头,又想昨天的缠绵,整个人在充裕如棉花胎一样的空气里轻飘起来。

他点头。弹掉最后一截烟灰,掐灭到缸里。说:走吧。

语声说:哦,这房,你是打算给你女儿住的吧。我住进去,不太相称,没觉得我像个老巫婆。

可以。陈太太。她回答。

你出去。他忽然说。

有次,她手机响,是冯至鸣,在电话里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像野兽一样叫:什么,你说大声点,听不清,啊算了。便挂。

龌龊?父亲冷笑,说,你多大了,把你爷爷和我辛苦打拼下的家业败光,就是干净?可笑。你认识不到你的身份吗?这个家是要你当的。你以为凭你那点本事能当好?你以为正正经经做生意能做好?哪个走到一定层面的不做点龌龊的事。当你成功之后,龌龊也会被洗涤得很干净。女人,当你拥有江山的时候,要谁得不到。不要昏头昏脑,想着都不能当饭吃的爱情。你在外面玩我不管,别蠢到不知轻重。我告诉你,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挽回若吟的心。你知不知道那丫头已经有些疯了,处处跟我们作对。很被动明白吗?

下午,主编真的找她。

出去的时候,真的发现风刮得疾了,雨来临的前兆。

那你快来。我向来,向来与人为善的。秦心无辜说。

她一直不努力,一直不会走出去。人是习惯动物,某天她会发现自己习惯这种混乱不道德的局面。

他心内溅出几分不快,却还是回去了。

他说:开始而已。没有什么。

不要紧的,小车祸,她刚给我电话,说就蹭破点皮。冯先生有事吗?

那就掸掉。他提一股气,对自己说。

他说,我想借你做我一天女朋友。现在应该训练一下默契。

昨天啊,哦,那边有个经济论坛,她参加。其实没啥事,就是一条小信息,我们主编是让她出去散心。她。忽然咽住,又说,那论坛真没啥,不过可以免费住五星饭店啊,好像是在沙面,白天鹅宾馆,要一周吧,不过今早她打电话给我说打算在广州挺三天,然后去昆明,语声可能玩……

可是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她不是爱你能这么做么?语声抬头看他,愤然道。

辞职?离开?他忽然觉得有点失落。说:为什么?

她才慢慢懂。天忽然昏下来。什么想法也没有。

她抢过,低声说谢谢,我自己来。潦草地擦了下,团成一团,看四周,没地方扔,塞手里,又走。他看了她的背影,忽然说:你不是想采访我吗?我此刻有空。

她张口想说,却忽然说不出。

爱。

是的,她不是第一次说,曾经她对陈剑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当初的真挚。可是,时间之后,她又爱了另一个。

爱,有必要说吗?说了,又能证明什么?

她于是笑了笑,说:攒着。

他还想逼,手机响了。他接。是他母亲。要来看他。

“哎呀,妈,没事了,别来。……跟你说我已经好了。我自己会叫吃的的。……好好……”

她看向他:“你妈?”

“我妈妈要给我送汤。”

“那我,还是到秦心这住一晚。”

“别,我正好把你介绍给我妈。”

她知道他家里对她的成见,摇头:不好,老人不大能接受同居的。很掉价。还是。

他拉住她,说:不管,我要跟你在一起。

结果那天,她在他车里等。外边下雨,在单调沉寂的雨中,她品到了她这一场爱情的另一份无奈。缘于阶级。她的爱情好像总是见不得光。

冯至鸣却觉得幸福不过如此了。

爱的人在身边,屋子里有食物的香气,桌子上乱哄哄都是生活的排泄物。幸福从来很简单,也很琐细。这些天他的好心情飞扬到极至。唯一不爽的是应酬偏偏多了起来。半夜赶回家,语声多半已睡着。

这日,代父亲参加一个会,会毕有宴请,到家已近12点。语声蜷缩在沙发上睡,肚子上搁着大部头的《存在与时间》。

这人,练气功吗。他把书取下,把她抱到床上。自己去洗澡。

洗完回来,她依旧没醒。他趴旁边研究她的睡相。她睡觉的姿势像一条搁浅在滩上的死鱼,头尾弓着,如果骨头再柔软些,估计可以触碰到,只不过是一条死得很幸福的鱼,她很爱笑,眼睛跟两弯香蕉似的;嘴却嘟着,显示着惊讶,难道梦里有什么稀奇的玩意?鼻子圆滚滚蹲在中间,像个看门的小狗。他忍不住轻轻摁了下。她吸溜了下,翻个身,却没开门。

他忍了忍,却又忍不住要弄醒她。跟前几次一样,她睡熟了他都要把她弄醒。拨她的眼皮,出现可怕的眼白,她就非常憎恨地醒了。

“自私鬼。别惹我。”她说着又闭上眼。

“别睡。”他再拨。

“干嘛。”她拂他手。

“跟我说话。别把这当旅馆呀,还有个大活人呢。还是英俊小生。”

“英个头。我困。”她翻个身。

他手伸进她的睡衣,一通乱,说:看你困不困。

“哦你这流氓。”她挪动着抵御。睡意立刻消了。

他把她搂到怀里,吻着她的侧脸,说:还要我熬几天?

住他那第三晚,她来月事了。恰逢他病后元气恢复,没了用武之地,不免悻悻。她当时跟他调侃来着:是不是觉得很倒霉呀。他说:你好像很高兴?她说,高兴呀,高兴得不得了,我想它大概也很高兴,一听说要入住冯大公子家,就忍不住提前一周来见世面了。他说,欢迎之至。你的朋友,无论什么

我都欢迎。

“那赖着不走呢?”

“随便,我养得起。你用什么牌子,我可以囤一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