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我来了。”

她说郑鸣海是大器晚成,浪子回头,经历颇具传奇色彩。早年他是地下歌手,22岁放弃了清华的硕士学业,终日酗酒,颓废了三年,後来又去独自旅行走了大半个中国,又在西部山区支教几年。两年前回到北京,在地铁口酒吧唱歌,和签约唱片公司後,出的第一张专辑便一鸣惊人,受到了广大歌迷和乐评人的追捧……

荣耀锦若有所思的说:“黎舒,我很遗憾,你不能来香港。不过我尊重你。”他又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海报,“你是值得更好的人。”

也请记得我们的梦想

却没想到,她在这样肮脏逼仄、带了异味儿的空间内,看到一个真正的美人。

荣耀锦在心底偷偷感慨,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娶了个什麽样的女人,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她,能做到如此地步,她比他厉害万分。

荣耀锦感到累,他想自己或许真的老了,只是笑得太多都疲惫。他从酒会上得了片刻出来上洗手间,站在洗手台边上不断的用水冲刷著自己的手,他感觉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合意,不是尺寸问题也不是款式问题,就是不合意,不觉得它是自己的东西。荣耀锦想起他与黎舒的戒指,没有机会正式为彼此戴上的那只,在他的计划中,他们会在异国的教堂结婚,穿著一式一样的礼服,他是黑色,黎舒是白色。他一定会笑得很美,荣耀锦可以确定,即使不会举世瞩目、没办法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他们也一定会感到真正的幸福。

“阿锦,我还没恭喜你。”荣家大哥走到他身边,笑著在一旁对著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带:“不错嘛,终於想通了?你也够本事,全香港多少青年才俊盯著蔓薇,偏就爱你。”

荣耀锦抬头看了眼镜子中的大哥,他的脸上带著了然得意的笑,於是不冷不热的答:“谢谢。”

“哎──”大哥却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又说:“这才对嘛,当初为了黎舒,死活要与我争公司,有什麽好争的?对不对?我们才是一家人。这麽些年也该玩够,收收心,好好做事──”

一股闷气憋上来,荣耀锦差点破口大骂,他闭了眼强忍下,“我不想同你吵,你明知道,我与他是真感情。”

“噢,爱情,”荣耀铭再次摇头笑了,颇不以为然,拍著他的肩膀道,“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道的人说你是包养,圈里的都明白,这几年他帮公司赚了多少钱,都是包明星,全香港谁有你包得划算啊。”

见弟弟变了脸色,他又出声安慰道:“好啦,都不是一路人,你还能不结婚,守他一辈子?现在的结果,对你们都好。也总会有人因为你结婚,信他不是gay。”

荣耀铭说完就走,嘴角挂著冷笑,留下荣耀锦一个人,依旧fqxs在洗手。他想起求婚那晚,黎舒黑暗中的眼泪,还有他说过,我只是想要完美的感情──不讲完美的感情,他与黎舒的爱情,都是无人能懂,更别提承认。

荣耀锦承认,他很自私,在黎舒冤枉他的时候,他真是气得发疯,只觉得自己十年的感情付了流水,黎舒g本没有爱过他。有那麽片刻,荣耀锦甚至巴不得他就此毁掉,他一定只能回过头来找他。

可他真的不爱他吗?荣耀锦此刻才真正的为黎舒感到心痛,切身感受到他不被人理解时的痛苦,他只是一味抱怨,说黎舒不肯为他牺牲,却从未真正站在他的立场想过,恐怕这麽长时间以来,黎舒的痛,比此刻他的难受,多百倍千倍都不止。

他拿出随身带著的另一枚戒指攥在手心,隔著手亲吻,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黎舒跟他分手分得决然,却从未将戒指还给过他。

九月的重庆豔阳高照,仍是红彤彤一炉火,入夜也不见凉。好在黎舒在重庆站选了室内场,虽然场子稍小些,但效果和质量能做得更好。这一站的票价本就高,再加上稀缺,早给炒成了天价,黎舒近日来的一系列丑闻,也没能阻止歌迷的热情,现场是更为疯狂。短短几日之内,黎舒在上的页搜索数据增加近3成,因无数的人在散布谣言、欢欣鼓舞的围观消遣,又有无数的人在为黎舒争辩。“豔照”很难直接下到了,可依旧fqxs有人打著爱的旗号,拿著那几张图片详尽分析,把一寸寸肌肤、每一个细节拿来放大比较,以证明那不是他──说到底,每个人都只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罢了。

黎舒的歌迷大多低调,也不喜欢抱团,因黎舒本人不习惯与粉丝太过接近,即使是官方歌迷会,热闹的场面也是极少。但并不是说他们不疯狂,在他出事後,短短几日之内,震惊、愤怒shubaojie、伤心、绝望之後,真正爱他的人,依旧fqxs愿意相信他支持他,并且比从前来得更强烈更深。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即使已经不可能买到票,即使演出晚上才开始,早在闷热的午後,他们就将体育馆围个严严实实。并没有特别的做什麽,也没有什麽事情是真正能为他们所爱之人做的,只能掩下心中的焦灼,照往常一样开心的期待。但很少有人还能够如往常一样,见到他的照片便没心没肺的笑出来。这繁荣平和的表现之下,一股又一股的热浪之中,始终抹不去的y影在人群中流窜,有人拿著照片鬼鬼祟祟的兜售,在那些见不光的角落,流言蜚语慢慢的聚集,又在某一刻暧昧的一哄而散,消失在人群中。

外面是热火朝天,场馆里面冷气开得足,倒还有些冷。

“阿豪,不要这样复杂,这个场不大。”黎舒独自坐在观众席的半山腰,正对舞台的位置,拿著对讲机跟灯光师沟通,“试试蓝色,对,就是这样,谢谢。”

郑鸣海站在舞台边上,仰起头望向观众席,眯著眼在一大片黑压压的观众席里,寻找黎舒的位置。黎舒看见了他,便抬起胳膊使劲摇,郑鸣海笑了笑,蹬蹬的跑到他身边,拧开一瓶矿泉水给他。

“魏蕾说她想来看你。”

“别来了,”黎舒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灌了小半瓶水下腹,那副样子好像是在喝酒,他抹了抹嘴,说:“我没事。要她别担心就好。”

郑鸣海不置可否,心想这会儿魏蕾应该已经上飞机。他盯著黎舒喝水,微光之中,见水滴顺著他的嘴角淌到脖子里,忍不住抬手替他擦了。突然间黑暗的场馆内光芒大作,是舞台上灯光师在做结束前的冷烟花彩排,郑鸣海借著这光,见黎舒的面颊与耳朵瞬间的泛红,眼中亦印著花火。

郑鸣海心中一动,突然便说:“黎舒,我爱你。”

黎舒有些错愕,转头看著郑明海,正好对讲机里传来灯光师的声音:黎舒,烟火还ok吗──

於是他只好盯著郑鸣海的眼睛,轻声道:“ok啊,谢谢你们,大家先收工吧。”

郑鸣海看著黎舒笑,黎舒僵硬的转过头,“怎麽突然讲这个。”

“呵呵,”郑鸣海也低著头闷笑,“我一直不知道什麽时候是合适的时机,我一直在找,可总也找不到,我有时候甚至想一辈子不对你讲,也是不要紧的,只要你幸福。”

黎舒在心中苦笑,你现在说了,原来我已经这样的糟糕。

他低下头,十指紧紧的交叉在一起,互相用力挤压关节,岔开了话:“鸣海,我与荣耀锦真的不是那样,他很爱我。那些照片不是真的,除了第一张。”

“那次我被人下药,差点死在酒吧里,是他救了我。我刚到香港那段时间没去找他,我与林义说不愿意再见他,请他帮我隐瞒。那时候我很恨我自己,是我干了蠢事,才失去你们。”

“当时林义手上两三个大牌,只是先签了合约,也顾不上我。公司要捧的新人也多,他们嫌我不会粤语,又嫌我太内向土气,做不了偶像。後来定了计划选了歌,也被人挤下来,磕磕绊绊好容易录了第一张专辑,发了之後石沈大海。林义鼓励我,说我还需磨练,他介绍我去酒吧,让我再练练,他说我的路还很长,不用急於一时。”

“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委屈,全世界都欠我。半夜一个人搭夜班车回住处,要走独自走很长一段路,好多次荣耀锦都来找我,他开著车,在那条路上就一直默zhaishuyuan默zhaishuyuan的跟著我。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太骄傲又太天真,我就偏不理他,时间长了,他也就懒得理我。”

“我以为他已经忘了我,我渐渐在酒吧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像你和魏蕾那样。”

“出事的时候,我想死了算了,反正我这麽蠢。但他来救了我,为我被人拿枪指著头,後来又为我与家中闹翻,独自带我去伦敦。如果没有他,也许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鸣海,从此以後,”黎舒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随後轻叹一声,似是从回忆中走出了,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空荡的观众席,指著它们说:“你看,这麽多的人,也许从此以後,再也没有人在乎我唱什麽,在他们眼里,我再也不是我。”

“我知道人们会怎样看我,哈,”他轻笑出声,“就像我的学校,他们当初把我开除了,现在却说只是退学。无论是开除还是退学,都是嫌我丢了他们的脸──”

“鸣海,我依旧fqxs不知自己做错什麽,我这麽蠢的人,你还爱我?”

郑鸣海没说话,他离开自己的坐位,单膝点地,半跪在黎舒面前。他捧起他的脸,要他看著他,沈声道:“黎舒,我爱你。十年前因为你,我感到自己无能透顶,自尊心严重受伤,因我保护不了你。”

“十年後我不想依然如此,黎舒,”他又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深邃的眼睛里闪著点点星光,“我想我至少能在你身边,不论发生什麽事情,都不会离开你。如果你累了,腻了,我就带你回去,回到我们的二十岁,我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黎舒抬起手,抚上郑鸣海浓密的眉。他想起几天前的早晨,他从房间出来,见他在房门口坐了一夜。当时晨光太亮,他清楚的看到他的脸庞冒了一圈浅浅的青,他的眉头即使睡著也没放松,眉间已经有明显的纹路。他笑著推他,说喂,大哥你老了。郑鸣海毫不在乎的甩头,你懂什麽,哥这叫沧桑!

黎舒埋著头,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後又理直气壮抬头,认真道:“鸣海,吻我。”

作家的话:

留言~~票票~~请多支持~~~

☆、40风波再起

夏季西部的太阳落得晚,临近八点,山城依旧fqxs是霞光漫天。离开场还有半小时,体育馆内已经坐满了人,冷气立刻显得有些不足,很多粉丝拿著印了黎舒头像的圆扇摇,鬓角还是不停的淌汗。在焦灼不安中期待了一天,现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盯著空荡的舞台,燥热难耐。有人拿起手中的荧光b、半空的塑料瓶开始敲椅背,敲扶手,邦邦邦!黎舒!黎舒!邦邦邦!黎舒!

他们开始喊他的名字,要见到他听到他,如此的迫不及待。零星的声浪迅速汇集起来,如星火燎原,很快席卷了整个体育馆,此起彼伏的响,就像海边的浪潮。

即使在後台,也可以感到来自台前的共振,躁动与焦灼,一波波的透过墙壁传来,遍fanwai布在沈闷的空气中。但所有人依旧fqxs平静如常,一整个下午,黎舒都同往常一样笑,并没有介意大家带了疑问的眼光,渐渐所有人都受到感染,都可以当做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临近开场,每个人都低头做自己该做的事,舞群早就上好妆,乐队也就位,黎舒站在穿衣镜前揪著额前的一g毛问魏蕾:“小蕾,这样好看吗?我喜欢这个,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魏蕾皱著眉左看右看,“有区别吗?真没看出来。”

“是啦是啦!你别破坏我作品!”造型师不满了,拿来发胶一阵狂喷,“好啦!这样靓!”

黎舒撇撇嘴,还没说话,一边的郑鸣海便起身按著魏蕾的肩膀往外推,“走了,闲杂人等该出去了!”

“好哇──!”魏蕾立刻跳了起来,给了他一拳:“你可倒,过河拆桥!我成了闲杂人等!”

刚才她来的时候,见在後台的两人相视一笑,趁著没人偷偷亲了一口。看到黎舒含了笑的眼睛,这男人还算有点用嘛──魏蕾这样评价郑鸣海,心里也分不清是惆怅多还是甜蜜多,眼睛却莫名的有点湿了。她能够帮黎舒做到的她已尽力,所有的门户站中,只有她家旗帜鲜明的声援黎舒,尽管她知道自己说的,也并不完全是真相。

黎舒笑眯眯的看著他俩,他喜欢看他们斗嘴,特别是郑鸣海吃瘪,那样的他显得尤为温柔,总会让他想起曾经的时光。“好了,黎舒。”林义却打断他们,对黎舒招手,“来。”

黎舒点点头,抬手招呼另两人,“过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