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在试探她。顾若离一瞬间镇定下来,含笑道:“赵公子说笑了,我姓霍,并非姓顾,与庆阳顾氏更没有什么关系。”

有回声,那就还在山里,顾若离心情很复杂,今晚发生的事太多,又急又燥让她措手不及,无暇去想别的事,就是方才他诊断司璋时初衷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如今静下来,眼前便浮现出霍繁篓护她在怀中,那一瞬他脸上浮现的表情。

这姑娘果然有病啊。

看样子是自山顶推下来的!

“多谢先生。”顾若离顺着吴孝之指的马车看去,陈达正在套车,两匹马拉着跑起来必定很快,她摸了摸荷包里的药囊,捡了粒药放在口中含着,吴孝之看见奇怪的道,“姑娘病了?”

吴孝之始终笑嘻嘻,眼睛一转就道:“到时候一起结账。”话落伸出手在霍繁篓面前晃了晃,“五百两……”又故意加重语气,“黄金!”

“您的意思,不去应天了?!”吴孝之愕然的在赵勋对面坐下。

他还是小看这小姑娘了啊。

黄大夫摆着手,不满的道:“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夫断言此证必为肺痈,用千金苇茎汤便可,若效果不显再加如金解毒散,必能药到病除。”话落,拂袖,大步而走。

顾若离一愣顺着周铮的视线看去,就看到赵勋负手朝这边走了过来。

吴孝之松了口气:“那您可是担心京城那边有所变故。”

胡立依旧看着她,抿着唇,攥在身侧的手渐渐松开,过里一刻他再次闭上眼睛,回道:“当时发生了别的事,我并未见到他,你要是好奇可以去问先生。”话落,他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可他现在是个废人,虎贲营从不留废物。

胡立蹙眉看着陈陶,冷声道:“他们是什么人,我的病你不治,为何交给别人?”

顾若离抿着唇和周铮僵持着,周铮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的眼神犀利沉寒,让他心虚发慌,怎么现在乞丐都这么有城府了?

顾若离的脾气,遇强则强,她当即回道:“对,因为不对症而无效,所以溃烂加重。若初始发痒你便为其内调,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你不反思却妄想一步登天,你敢说不是你的错?!”辩证不明,所有大夫都可能遇到过,顾若离耿耿于怀,难以容忍的,是他打算砍别人的腿做自己的医学试验。

帐前的众人并着老者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顾若离身上,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好笑的神色来,显然并没有当真。

顾若离垂着头,霍繁篓朝那人笑笑:“怎么会,您亲善和气,一点都不可怕!”他说的很真诚脸上还挂着笑,刀疤脸差点就信了,不由哈哈大笑,用马鞭指着霍繁篓道,“好小子,胆子不小啊!”

霍繁篓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所以这样志比天高,心比海深的政客,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霍繁篓盘腿坐在门口,目光在院子里来回的宿客身上转悠,看了一会儿觉得百无聊赖,索性闭目养神,可眼睛一阖神明更清,隔着油油的棉布帘子,水声清脆犹如在眼前。

“无赖!”顾若离懒得理他,更不问他这几天他住在哪里,霍繁篓抱着手臂大摇大摆的跟着,打量着顾若离,“脏死了。住了七八天,她们也没有伺候女菩萨沐浴更衣?”

见大家不说话,胡大夫拿了名帖给顾若离:“这是我的名帖,就在庆阳城中,姑娘若是哪一日想去,随时都可以。”

“你就是,就是菩萨。”二妮高兴的手舞足蹈,指着顾若离和目露迷茫的崔大介绍道,“爹,是姐姐救您的。”

“老夫凭什么和你打赌?!”胡大夫不屑,他是吃饱了撑得和一个小丫头磨嘴皮子,话落就转头看着崔柱,“准备五两银子,随我回去抓药,吃上十几剂还是会有点效果的。”

“啊?”崔大娘一愣看着她,奇怪的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在医学院十一年,做了四年的住院医师,又下山区支援三年,死时三十七岁,除了手中医术心中医德她一无所有……卫生院失火那天她三天未合眼睡的太沉,等火燎到她身上她才惊醒。

“不打扰了。”顾若离以为是个大夫,没有想到是个巫医,她不是不信巫医,这世上的事千奇百怪难以解释,但不相信张麻姑有那个本事,“多谢大娘。”

顾若离没接话。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摇着头道:“还真是没有见过你这么横的女人。”又摆着手,“我要真想杀你,刚才为什么要救你,我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打算和你一起离开庆阳去京城。”

百姓噤声,不是怕,而是从黄章的话中听到了弦外之音,知道在黄章这里说了也只是胡言乱语了!

“不死人就成。”司璋想到顾若离笃定的样子,还有方才她认真号脉辩证的态度,对她的怀疑减轻了几分,“你给我把药配好。”

张丙中嘿嘿笑着,凑过来道:“老大,那我们等喝大侄子的满月酒了。”

这是司璋的软肋,这几年他们夫妻都不敢再想孩子的事,若真能成了……

他不敢想象。

到晚上张丙中将药配好,各七副,司璋夫妻两人对坐,看着桌上一包包泛着药香的药沉默不言,刘梅犹豫的看着他:“真吃啊?”

“阿丙说吃不死人。”司璋咬着牙露出视死如归的样子,“去煎药!”

刘梅抓了两包药,点着头:“瞎猫碰死耗子,就算死了,也有那两个人陪葬!”话落,提着药去后厨煎去了。

司璋背着手来回的在客厅走着,又耐不住钻到厨房问道:“那边怎么样,晚饭送过去了,没闹?”

“送去了,两个人各自在房里吃的饭,我冷眼瞧着他们两个似乎也不是熟啊。”刘梅将药泡在冷水里,一边翻出药罐来涮着,“那个叫赵七的男人,不简单!”

司璋当然知道对方不简单,否则也不会把他带回来做人质:“管他简单不简单,七天后不管病好不好,都处理了。”

“你别总是处理了,处理了。”刘梅低声回道,“总得摸清楚人家的来路吧,就算杀了也要把善后做好。”既然对方进来了,是不可能再让人出去的,要不然他们村就保不住了。

司璋觉得刘梅说的有点道理,他来回的走,想着法子,刘梅撇了他一眼,道:“二丫晚上来找你,你不在家。”她顿了顿又道,“她像是看上赵七,还求我让他去送饭。”

“胡闹!”司璋不耐烦的道,“她一个姑娘家的瞎闹腾什么,她再来,你就回了。”

刘梅笑了起来:“我答应了。”她话落司璋就瞪了眼睛,她不等对方发火便接着道,“在村里她能吃什么亏,不如让她去闹腾闹腾,说不定还能打听出这个赵七的来路呢。”

司璋一愣,刘梅又道:“你别管了,行不行也就七天罢了。”又道,“还有霍大夫也是,古里古怪的,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这么好的医术,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

“那就照你的意思办,不过让二丫别没脸没皮的往人家身上贴。”司璋觉得这样太便宜赵勋了,“至于霍大夫,她这容貌家里人给她求位名师,也在常理,没什么可奇怪的。”

刘梅点头:“晚上你让那边看紧点,别叫人出来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司璋摆手大步出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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