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念在你制药不易,丢在家里太可惜了,我才带了出来。”郑珽站起身,把自己披在了韩无尘身上。

后背能感觉到身上人胸膛的急剧起伏,韩无尘猜到了那人的状况,“伤得重么?”

“要是我说舍不得和你分开呢?”

“可是睡糊涂了。”郑珽环着他一阵狂笑,“这是我帐下将军,赵锦。”然后,他俯在他耳侧,轻轻呵出一句话,“他看你看呆了而已。”

“知道,喝桂花酒我也不会找你。”郑珽拔了酒葫芦的塞子,捏着韩无尘的嘴就往里灌酒,大约因为味道太刺激了,怀里人迷迷糊糊地抗拒着,以致那酒味只要靠过来他都会偏头一阵乱躲。这比吃奶的孩子还难伺候啊,郑珽几次“哺乳”不成,心里焦躁,这幸亏是喝酒,要是吃苦药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对啊,自己昏迷时喝的药他都是怎么喂的,他盯着韩无尘紧闭的两片嘴唇开始认真思考……

心里止不住的惊喜,韩无尘撇了灯火几步奔出屋,还来得及,如果他能找到朱明军擒他的人。

郑珽捂着身上大小伤口,小心翼翼地笑着,这种穷乡僻壤竟能生出这样一个人物。他知道朱明韩氏直系皇族是以金、木、水、火、土五支来取名的,其余旁支却是不准用这些字的,当今的昏君单名个凛字,从了水,那这个人……尘字拆了可是有个土字的,莫非他真的和皇帝有瓜葛。

他卷着被子睡到天亮,也没等到那人回来,未免有些担心,这方圆几里也没有其他村子,应该就在附近的,看什么病用得着去那么久。韩无尘不在这屋子里催着他吃饭、喝药,他觉得冷清极了,说起来算上山洞里那一天,他们俩在一起相处不过三天,多数时候还在拌嘴,可他惊奇地觉自己已经有些依赖他了,别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真要号施令起来,威摄力决不逊于他这三军统帅。

一个无心喂,另一个也无心吃,韩无尘端着碗出了屋,真是怪了,和那个人搭不上五句话,准能找一肚子气生。凭什么冲锋陷阵的兵就比种地的农人金贵,乡野之地的人就活该病死没人管,这就是那人的想法的话,真是白白救活他了。想到这里,他捏着碗的手都轻轻颤着,为了引韩大将军出山,他破天荒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真是蠢得可以。

“不过,我还有儿子。”想到那三个毛头小子他心里就一朵朵地开花。老大十岁,已经舞刀弄棒的像个小将军了,老二八岁,总追着哥哥要马骑,老三五岁,年纪太小被留在了城里,没有随军,谁知道这三个将来哪个最出息,好将他打下的江山传给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郑珽的警觉又让他险些长剑出鞘,目光触到那人漆黑眼眸中的冰冷决然时竟然顿住了,这气势,怎么会是寻常人,况且他认识对垒两军的将军。

“喂!你到底会不会裹伤口。”他怒了,这比再戳他一刀都难过。

郑珽的话轻描淡写,但却把韩无尘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撞软了,再也收拾不起。他放轻了呼吸,闭上了眼睛。月光像最轻软的纱,拂着身下人的脸庞,不染红尘的纯净样貌,融在如银月色里,那么不真实,睫毛轻颤着,像深沉静夜里着了露珠的花瓣,盈盈点点。“无尘……”郑珽抚着他的唇,埋吻了下去……

“你混蛋,谁会喜欢这种事。”失去身上人的压制,他蜷了身子,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这里,还疼吗?”

一张毯子,上面露出两个人头,下面四条腿,这种生物就叫“一对冤家”。

郑珽的背后肩头的位置钉了一枝羽箭,因为他没穿铠甲,看那深度,入了皮肉之后肯定伤了骨头,不过最可怕的还是他失血太多了。韩无尘一个头两个大,要是他平日配的那些止血生肌的药膏带在身边就好了。情急下打量周围,他目光触到了那匹马背上缚了个皮囊,行军打仗,说不定备得医金镞伤的药呢。

“不,他跟我同乘。”郑珽不容韩无尘拒绝,托着他腰臀就把他往自己的马上放,“抓紧鞍桥。别夹马肚子!你到底会不会骑马。”

“你!我凭什么听你的!”

郑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当年的洛王韩嶟他听说过,因谏诤被谗,最终收了封邑的皇亲他可算得空前绝后了。有其祖必有其孙,臭脾气都是一样的。“你,跟我走吧?你要是放不下这方圆几里的百姓,索性一并迁了。”

韩无尘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把他一个人丢在厨房自己出去了。郑珽喜滋滋地蹭到灶边,轻轻揭起了锅盖,那香气感动得他直想哭,比他几个老婆的手艺好上不知多少倍,这里面配着参杞炖了一锅汤,用的这是什么肉呢,他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