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眸子里精光慑人,韩无尘下意识退了两步,垂眼闪开他灼人的目光,“那样我就更不能跟你走了,我姓韩。”抱了抱拳,“告辞了。”转身,要走,但没走脱,肩膀被郑珽捏了个死紧,疼得他倒抽口凉气,“你放开我。”一甩再甩三甩,就是甩不开,韩无尘气急,“你到底想怎样,我不会跟你走。”

“怪了,明明一切都好,怎么就这个样子了。”韩无尘见赵锦抽回了手,一脸的不自在,他不无遗憾地咕哝着。

赵锦递了个大酒葫芦给他,这是他征战多年不离身的宝贝,“烈的呢。”他瞥了眼郑珽怀里那把秀弱的身子骨,一口喝下去要是烧坏了他可不负责。

日头早就西沉不见了踪影,没有点灯的屋子又黑又空又冷,韩无尘现自己傻站了半晌,腿都僵了,灌了铅一样挪动着步子,他想出去寻点线索,却只能腿软地倚了门框,天色薄薄的黑,浓浓的红,阴沉得星月无光,看了让人愁。会有一场大雪,今晚,郑珽又要像前天晚上一样在林中雪地上挨冻了——一个警醒,他冲回屋里,擦亮了油灯,四下寻着,都没有血迹的,甚至内堂也没有!他一定是被活捉了,还活着!

“有,黄连!”他起身一摔帘子进了屋,只留郑珽一个人在门口给产妇煎药。

郑珽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仰躺在床上,许久才现自己勾着两个嘴角傻笑得已经僵硬了。怎么回事,刚刚搂他压他的时候,自己心里竟然会动那种念头,是不是这回出兵没带女人的原因。

“就算是乡野之地,人命也是一样的。我还饿不死,不劳颢王费心。”

如果条件允许,他一定放声笑了起来,这书生真“可爱”,没想到又被他救了一次。勉强伸着手够到了药碗,一边微笑一边喝光了那碗药汤——那神情,外人看来一定以为他在喝什么香酿甘露。将空碗放回几上,他又舒服地窝回了床上,现下脑袋灵光了,却开始思考一些不那么开心的事情了。他的五万人马全都折在了此前一役上,中军大营有没有受制他困在这山里无从知道,要是敌人乘胜一路杀下去,那他的全副老本可就荡然无存了。带着乡里借来的兵,一路打江山打到今日,才积下这个局面,一朝全化灰烟了不成,他郑珽虽不在乎从头再来,可是时不我待啊,他已是不惑之年,还骑得动几年的马。

“朱明(国名)的韩大将军在搜山呢。”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是由他这个年岁不大的书生说出来,可带给郑珽的震撼却不容小视——基本跟捅了他一剑差不多。

下一刻就像是报复似的,疼得他咿咿啊啊的一阵叫嚷,那双手用一条好长的白布在用力勒紧自己,一下,不够紧,再来一下,又松开了,再来……

“别逃了,我并不可怕。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呢……嘘,闭上眼。”

“怎么哭了。”郑珽的声音从水面上渗析下来,很久缓过神的他才听到,好像当头被浇了盆冷水,我都在做什么啊,看清楚自己和身上人的状况时,他羞愤得想一头撞死。他的衣服早就被郑珽剥了个七七八八,头也挣散了,蹂在身下。而那人本来就袒着上身,撑直了身体正凌驾在自己上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脸,随即,又把头低低地埋了下来,吻上了自己的眼角。“咸咸的,甜甜的……”他半含着热气喷在自己颈边,“别哭,你不喜欢的话我今天不会强求的。”

但郑珽军中令出如山,赵锦很快神色威严地出帐安排琐碎事项去了。这边厢韩大夫没觉出身前的人有什么不妥,拿着蘸了药的软布认真地擦着郑珽的前胸、肋下、小腹……很多细碎伤口好像已经不用包了,他用指尖小心地一个个探着。

……

那人只满意的“嗯”了一声,就彻底昏过去了,那马也通了人心意一般,渐渐踏着步子停了下来。无论如何不能耽搁了,就算追兵还在,眼下最危险的还是这个伤患。因为马的个头太高,韩无尘只有笨笨地抱了郑珽滚落在雪地上,还不忘让自己垫在他身下,“呼,好重。”就算有积雪缓冲,郑珽还是砸得他生疼。

就在这三人僵持之际,事情真的被赵锦这个乌鸦嘴给“想”中了,人喊马嘶,货真价实的朱明军近了。赵锦和郑珽对了个眼神便转身入林牵了两匹马出来,把一匹马的缰绳丢给郑珽之后,他自己飞身上马,一俯身向着韩无尘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