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珽也没马虎,手下用力也疼得那人抽起了冷气,这条手臂生得……一以贯之,连一点多余的肉也没有,当然有用的肉也没有,一条血红伤口蜿蜒其上,确实有些狰狞——文弱书生一个,怎么会在这大雪天现身这荒郊野岭的。

“喂,你叫什么?”

那人没理他,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扒在洞口望着。郑珽的目光追着那人,所以连他这栖身之地也顺带考察了一圈,一个山洞,不算大,但是足够藏起两个大活人了,高度也够,现在外面该是白天,积雪反光明晃晃的。

“你是什么人?”他又喊了一句。

“精神倒不错,害得我以为你快死了,找地方安置你呢。”

这要是自己属下,早就身异处了,可偏偏那样一个人说出来,听了反觉得有趣,玩心倒被他勾起来了,“我记下你的名字,将来好图报啊。”

那人转身,眯起细长的眼睛,却是在用眼梢看他,“我还没有请教军爷高姓呢。”

“我嘛,姓郑,杂兵一个,你救了我我倒也没什么好报答的,怎么办呢。”郑珽咧着嘴撑直了上身,靠在石壁上,与对面的人对视,装出一脸的愁苦。

“哼,杂兵?”玉雕一样的脸顿时结了霜似的,袍袖一挥指着洞外,“要是把你交给山底下那些人,我想他们打赏的肯定比你这个杂兵多得多。”

“山下什么人!”郑珽一挺身,下意识抓紧了配剑。

“朱明(国名)的韩大将军在搜山呢。”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是由他这个年岁不大的书生说出来,可带给郑珽的震撼却不容小视——基本跟捅了他一剑差不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郑珽的警觉又让他险些长剑出鞘,目光触到那人漆黑眼眸中的冰冷决然时竟然顿住了,这气势,怎么会是寻常人,况且他认识对垒两军的将军。

“这话应该我问吧,”书生蹲了下来,就在他身边,“值得朱明主帅纡尊降贵地冒雪搜山的,要是姓郑,就应该是自立颢王的郑珽了吧。”

这回他没用剑,直接伸出手去,卡住了对面人的脖颈,“你是谁?敢声张我就——”多有杀伤力的威胁,在对上那样一双眼睛时全都烟消云散了,与世无争,无欲无求,淡淡的,是悲悯,那眼神在说他不怕死,反而可怜他似的。

手上松了,郑珽放弃地靠回了石壁,“算了,死生由命,你走吧,我不连累你。”

皱了眉锋,揉着自己被掐疼的脖子,那书生竟然在微笑,看得郑珽一呆,暖融融的好舒服,只怕雪都会化掉。

“我只问你一句,得了天下以后你怎么待百姓。”

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当然是像对儿子一样,”转念一想,这话真糙,“君父君父,一国之父当然要爱民,再不能像狗皇帝一样横征暴敛了。”

“好!”年轻书生敛了笑容,俯身小心地扶起了郑珽,“出了山洞一路向西,有一条小路掩在了松林里,很避人耳目,是我采药时现的,那边不会有什么积雪,留不下行踪,一路下去可以到山下,等到天黑再出山,能不能走脱就是你的造化了。”书生扶着他到山洞口,指给他松林的方向,示意他快走。

“那你呢?”郑珽心里感激,可是不免担心这个单薄的年轻人。

“我?”书生又笑了,冬日暖阳一般舒心,“我替你拖住追兵,不找你要赏,记住你说过的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