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惊吓,支支吾吾却也不敢辩解。被打入冷宫的后妃极少有东山再起的,侍卫不可能去关照巴结,自然将其扔在其中自生自灭,哪里会管太多。尤其是驻守冷宫的侍卫,此处平日极少有人走动,消息也是皇宫中最不灵通的。这些侍卫,只怕根本就没关心过冷宫中到底住了多少人,只记得不让里头的人出来。便是这个责任,也是敷衍了事。

蓉妞的身子一颤,孟谷青急急道:“傻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抗旨的人,可是死罪呀。”

她在冒险,即便贵为一国之后,她也不可随意呼唤皇帝的名讳。但现在,这个软弱的福临,能够让他不恐慌的东西,只有亲情了吧。所以,孟谷青叫了他的名字,就如寻常的妻子呼唤夫君一般。

佟妃可怜兮兮的巴掌脸上现出一抹苦笑,弱弱地道:“皇后娘娘,您知道,皇上他……早就忘了这景仁宫……”

偏偏,五阿哥出生之后,因为皇帝的喜爱,又怜惜皇贵妃弱体诞子,特许皇贵妃亲自抚养孩子。这五阿哥成了傻子,也怨不上别人。

孟谷青心中不禁冷笑。乌云珠在后宫中尊宠熏天,狗仗人势,不说那些宫女小太监,就算是姑姑嬷嬷执事太监总管,哪个对蓉妞不是恭恭敬敬。偏生,乌云珠里里外外总说蓉妞就是她的好姐妹,又极为欣赏蓉妞心直口快的单纯性格,把蓉妞惯得无法无天,没一点规矩。如今到了坤宁宫,依旧嚣张不已。

更何况,收到信的佟夫人,应当懂的这是一个信号:该动手了!

谨妃咬紧唇,脸色苍白。红肿的眸子里,依旧氤氲水光。孟古青望向雕刻精美的屋顶,道:“回去,好好歇着。你不是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她音调低沉,却蕴有力量。谨妃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微微弯了弯腰,离开坤宁宫,神色无比坚毅。

乔柏年丝毫不回避自己所做的事情,很快便将事件查清楚了。乔柏年那日从督练营逃走之后,便藏在安巴度施粥的粥铺里,认了安巴度做干爹。皇上多次去安巴度的粥铺,被乔柏年知晓,便埋伏在南苑,寻机刺杀皇上。

御医终于赶了过来,打开药箱,为乌云珠上了药,重新绑上干净的绷带。之后的治疗,需要回南苑。福临目若寒霜,不管不顾大骂的刺客,抱起乌云珠,放到轿子上去,自己也跟了上去。孟古青被晾在一边,自己上了轿。

孟古青唇角柔和地上翘,道:“是,皇上。”

乌云珠听得,面若死灰,呆若木鸡。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泪便滚了出来。蓉妞忙忙抚慰,道:“娘娘,娘娘,皇上只是一时生气。他那么爱你,很快就会消气的。”

孟古青坐了这和食佬,大家都惊讶不已。毕竟,如今宫里稍稍对她的后位有点威胁的,便是董鄂妃了。若是常人,抓住这个机会,定然要将董鄂妃死死地踩在脚底,哪里还会帮她说话。便是吴良辅,不由得也抛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与董鄂妃有关,福临早就赶过来了。董鄂妃惊魂未定,吓得啼哭不已,被福临搂在怀里抚慰。蓉妞在一旁咬牙切齿,狠狠咒骂那下药的。御医们忙得昏头转向,竭力诊治,希望能救回躺在床上的四阿哥。

吴良辅如今情绪如何,不在孟古青的考虑之中。但孟古青相信,他一定会主动来找孟古青,一定会找一个没人偷听的好环境。

她这么一喊,宁悫妃的脸,忽地就白了。偏生,小孩子好吃,听得声响,已经跑了过来,耷拉吴与福全的乳娘忙跟在后头,伸出手随时担忧小阿哥摔倒。

孟古青不由得轻笑。这真是一个微妙的宫殿,距坤宁宫极近,名称上又与皇帝处理政事的乾清宫相近。但至少,乌云珠并没有一进宫便封贵妃。差了一级,这宫里头,不被她压一头的人,便不少了。按先后顺序有宁悫妃、佟妃、谨妃。如今再加上她,四妃的位置倒是满了。

孟古青忍不住骇然了。原来,这也算理由。目光瞥了瞥乌云珠,见她虽依旧抽噎,却再没泪珠涌出来。福临的这一番表白,只怕令她心花怒放吧。说不定,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是秀女,本来就应该呆在后宫。这个女人但妨有一点点愧疚之意,便不会在前世博果儿去世之后,没有多少愧疚之心,可以立马入宫,并且欢声笑语努力与后宫妃嫔接触了。

太后已经有了察觉,知道藏书楼的事情,也知道了孟古青待福临的冷漠。作为福临这样一个皇帝的额娘,只能后退一步,换得孟古青对福临的不放弃。

孟古青如何不知福临的行为。她不回头,自重活以来,便不准备回头。即便少有的几次,忍不住心底起了涟漪。但,福临给她的些微安全感,远远敌不过他那些恶劣的行为。果然,还是依赖自己,才能活得顺心。孟古青一一整理着祭祀用品,心平气和。

“哦。”孟古青轻笑,“那么,我看看。”

太后放下经书,道:“既然太妃想与我说说话,你们就下去吧。”苏麻喇应“是”,孟古青虽满肚子好奇,却也只得应了。心底暗暗冷笑,她不回坤宁宫,除却讨好太后外,更重要的是叫福临满肚子气,却在坤宁宫找不着可以倾诉的人,上手不到那等极好的普通家庭一般的氛围。

但……孟古青回到屋里轻笑,太后亦有自己的弱处,便是福临。她尚可沉住气,太后却不能了。收拾好自己,穿好合适的衣裳,便准备往慈宁宫去。”

佟妃这才抽抽嗒嗒地将简郡王等人虐杀逃兵的事情说了出来。孟古青依旧笑,风淡云轻地说道:“佟妃,前朝的事情,咱后妃是不该管的。为着你好,本宫劝你,也莫要管这事,皇上英明,自有定夺。”

瑞嫔深知不妙,忙跪下来,道:“还请皇上明示,臣妾不知。”

眼神一转,孟古青捂住嘴,忽地咳嗽起来。她皱着眉头道:“四儿,四儿,将这香倒了。”四儿听得,忙堵住了香炉,灭掉火。又叫了身强力壮的小太监来,将香炉抬了出去。

一切事情连成一条线索。孟古青现,瑞嫔想要离间的,根本不是她和牛钮的关系,而是她与太后。大佛堂念经一年,虽与皇帝隔绝,却让瑞嫔有了更好的机会去揣摩太后的心思。只是不知,瑞嫔与谨妃、佟妃,是否有某些联络呢?

苏麻喇只得唤人去了尖刀来,将靴子剪开。这才现,右脚掌已经高肿若馒头,去掉罗袜,苏麻喇不由得长抽口气。那脚掌已经又青又紫,惨不忍睹。

孟古青摇了摇头。她抚摸着牛钮的头,深深吸口气道:“本宫没事。你们都出去候着吧,本宫与大阿哥说些话。”

“赵太医,麻烦您了!”孟古青道。心中却冷笑,这可倒奇了!

只是,额娘的宠爱,终究无法代替阿玛的宠爱吧。孟古青唯一能够庆幸的,是牛钮尚且不知道自己的亲生额娘,已经永远地离开他了。真希望,这孩子可以开开心心地长大。

后妃不可干政,孟古青只听着,却不多说。

福临的情绪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恢复,每日不见笑容,接连半个月都没有翻任何妃妾的绿头牌。便是来坤宁宫,也只在午后歇一歇,不与人说话,躺一会子就走。孟古青知道,福临此时定然看什么都不顺眼,多说多错,她便不说,只如常生活,该喝茶便喝茶,该绣花便绣花,该看书便看书。在自己内寝,自然要求舒适,往往不施脂粉,只着素衣。

说起来,她亦离不开四儿。四儿性子好,在宫人中人缘颇好。她极为聪慧,总能为孟古青带来不少主子们听不到的消息。

孟古青重重地磕头。这几下,是实实在在的,额头上很多便见青紫。

孟古青慢条斯理地拔着饭,菜只拣了旁近的几样。每样菜,只稍稍吃那么几口,后头还有菜上,很快这桌上的便要撤盘。倒不是说没有爱吃的菜,但慈宁宫的厨子已经是皇宫中最上等了,那样菜也难吃不到哪里去。再说,在慈宁宫用膳的次数也数得出来,想吃什么,平日在自己宫里,吃得还不够么?

福临这一声笑,干巴无比。孟古青也不点明,也不去附和福临的话。何时何地,总要看紧了自己这张嘴,不能说人是非。福临见她心绪平和,放下心来,忍不住道了声:“傻丫头。”又想了想,道:“时候还早,干脆去你的坤宁宫吧。”

福临在孟古青耳边轻喃细语:“青儿,在朕的心底,你永远都是特别的。”

孟古青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差一点,她就害死了四儿。她以为,她已是步步小心事事谨慎,在这宫廷里,依旧处处犯错。她望着太后脑后髻上的白,越坚定了紧随太后脚步的心思。

到了长春宫,见内院里已经围了不少宫人,一个个满脸惊惶。见孟古青的过来,一个个忙噤声请安。孟古青见他们神色有异,心底咯噔一下,赶忙往里去。

有太后坐镇,夜宴自然喜乐盈盈。一屋子环肥燕瘦莺声燕语,叫慈宁宫热闹了不少。乳娘抱着大阿哥,坐在屋子一角照看。

孟古青点了点头。太后满意地笑了笑,又说:“你果然是个争气的,没叫额娘失望。先前,也有听过你性子骄纵脾气暴烈。对于养尊处优的公主来说,这算不得什么毛病。但是,对于一国之后来说,却是莫大的短处。福临是我儿,哀家明白。福临的性子原本就浮躁易怒,无比执拗。若你俩都如此,定然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能让了谁。还好,你禀性聪慧,又不拈酸吃醋。前些日子,福临与哀家斗气,哀家多般劝解,才叫他去了坤宁宫。哀家很欣慰,你这孩子懂得为福临解忧,让福临开心。你阿玛额娘教导得很好,很好。”

没有想到,太后那边,这么早就下手了。这份懿旨的目的,恐怕就是要悄无声息地对付花束子。花束子便是那身份低贱的包衣奴才,祖上更是因为活罪没落。吴良辅急于跟她说这些,显然是在刻意逢迎示好。看来,在太后面前传话的人,就是吴良辅了。

孟古青闭着眼睛心中轻笑,福临,或许,上辈子我的痛,这辈子该你来偿还了!

“呵呵……”福临宠溺地笑着,“青儿,你可是害怕?洞房夜叫你躲过了,但这一天总要到来的。不过,既然你还没有做好准备,朕可以等。你呀,也不用睡在外头的小榻上了,就睡在大床上,大床大,你影响不了朕歇息。这秋后晚上天气有些冷,怕身子招了凉。”

明知道这样的赏赐不太合适,但也顾不了许多了。赏饰赏衣物解决不了花束子的实际问题,现在能够改善她父母生活的,只有实实在在的银两。花束子连忙下跪称谢,诚惶诚恐地不停地磕头。

只是,例行的请安,孟谷青虽可看出太后神色不善,却没有听到太后与福临争吵的事情传出来。从玄烨那里可得知,太后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是玄烨所见过的太后最不开心的一次。

这皇宫里,开始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的时间,真的不够。不过,这篇文快结文了,很多以前想要写的情节,自己已经忘记了,也没有时间和心绪重新去整理。

写完这篇,暂时不会写了。写小说,写这个人死,那个人死。苏的情绪很不对劲。写的时候,整个人的脑袋都是要爆炸的感觉。

苏知道,冤死一个人,对还活着的亲属的来说,真的是地狱。

无冤无仇被杀害,这种小概率事情生,苏每日都惶惶不已,担忧还会有小概率事件落在身边,就成了百分百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