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福临在上朝的时候宣布要迎娶乌云珠。

乌云珠已经缓缓开口,道:“他离家的时候,非常开心。似乎,往常从来没有这般开心过。他说,要送我一只鹰,以前的那只鹰是死的,所以要送我一只活的。”说毕,乌云珠定定地望着福临,贝齿微露,稍稍咬唇,显得可怜兮兮又不失倔强。偏生,还带着一丝期待。

太后痛苦地控诉道:“这哪里是字,是你们给博果儿下的砒霜。他倒痛快,一口气给喝下去了!而你们呢!你们将这砒霜倒过去,心底可有愧疚?”福临脸色乌黑,因为痛苦,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

交泰殿位于坤宁宫与乾清宫之间。上午时分,东边天空挂着一轮无力的太阳,总算有些暖意。因此,孟古青一行人沿着东二长街往前走。不提防,眼睛一跳,却看到一抹挺拔的身影。身边的奴才们眼尖,早就纷纷跪下。孟古青直直站立,见那挺拔的身影缓缓走过来,立在她跟前。

渐渐地,便陷入了梦想中。朦胧中,只觉得福临一直在翻身。第二日一早起来,已经没了福临的身影。四儿道:“皇上昨晚是丑时走的,当时娘娘熟睡,便没有惊醒娘娘。”孟古青笑,想必她方睡过去,福临便走了。

孟古青咬唇,眉头一皱,眼眶便微微红。她稍微露出一丝委屈,道:“额娘,不要赶孩儿走。不知道的,只说是孩儿陪着额娘,孩儿孝敬额娘。但孩儿却知道,是额娘在陪着孩儿,给孩儿打气,安慰孩儿。孩儿在额娘身边,便觉心安,便不恐慌。”

福临倒是好,后宫中一直得宠的妃嫔没几个,肥了管事的太监宫女了。

坐在万春亭中,孟古青望着天际的蓝天白云,只待静观其变。忽地,听到了怯怯的嗓音:“景仁宫佟妃给皇后娘娘请安。”

福临越听,脸色越难看,终于忍不住怒喝:“真是岂有此理,后宫之中怎容得下如此心思歹毒之人!来人呐,将瑞嫔请过来!”那个“请”字,福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其中的愤怒叫人不寒而栗。

好些日子没有见着玄烨与牛钮,也不知道两个孩子怎么样了。玄烨有苏麻喇亲自教导,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前世,佟妃的孩子,亦是由苏麻喇教导,也算明君一个。再个,玄烨在她身边,的确也太娇气了些,稍稍离开些,倒可锻炼他的心性。

便是英明如太后,也不能免俗地迁怒。此事,不过是让她受点小苦,可见太后尚且将她看做身边人。愈是如此,愈要小心翼翼。皇宫之中,继承者为谁,轮不到她这个皇后说话。孟古青抬起头来,恭敬地说道:“多谢额娘教诲。一切事宜,青儿任凭额娘与皇上做主。”

孟古青摇头,道:“牛钮,不要再追究了,不要追究了。你还小,你要好好地开心地活着,才能让你额娘安心,懂吗?其余的,交给我,好吗?”

音调明显不对,无比低沉。孟古青着急,道:“不行,牛钮,额娘要见你,额娘担心你。”

孟古青沉吟,端起琉璃盘中的龙眼,闻了闻,并无异味。又颠了颠,细细观察,依旧没有现什么问题。稍过片刻,四儿赶来,道御医已在花厅候着。此屋妃嫔太多,只得叫宫女扶着花束子过去,叫御医隔着锦布把脉。

两个孩子见到栗子很是兴奋,嚷嚷不已。无法,孟古青叫乳娘为牛钮与玄烨都洗脚净面,然后放到大炕上。中间,摆了小几,小几上有描凤红漆盘,盘里放着暖暖的栗子。孟古青坐在中间,叫乳娘为两孩子剥栗子吃。

瑞嫔才走,福临便过来了。他进了内寝,犹自疑惑,不住反头,对孟古青道:“方才,瑞嫔有来过?”

孟古青见着他,心也软了,连声道:“唔,钮钮乖,额娘在一旁看着。”说毕,坐在一旁,斜倚笼柜上,看大阿哥神气十足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学满语。

此事可大可小,牵涉到皇子,福临亦不敢大意,只能黑着脸过去了。

照理说,花束子不可能有身孕。但,这事,偏偏生了,经过太医把脉,千真万确。为此,福临决定,封花束子为妃。这个消息,不只是孟古青惊讶,怕是太后亦震惊不已。花束子的身份,太过低贱,太后坚决不允福临封她为妃。两人都不退步,为此,太后与福临之间的关系,无比糟糕。

孟古青温和地一笑,忙道:“请起。”随即,她一把拉住玄烨的手,道:“小坏蛋,可不许跑了。”见着生人,玄烨倒没那么调皮了,环着孟古青的大腿,贼笑不已。

孟古青埋头,妻子为了求得夫君允许多瞧几眼其余的男人,愿永生永世感激,这戏可就好看了。后宫只有佟腊月,也着实无趣了些。福临的生活,实不该那般平淡无味。只是,被花季少女,不,已然是少妇的漂亮女子如此直接地表达情意,作为主角的福临,却一言不。

佟腊月走之后,众人自有一番评说。孟古青知道,坏话自有人说,她便挑着那好听的,只管去夸佟腊月。果然,佟腊月一走,太妃便扯上了妇德,几乎要把堂堂一个秀女说成了堂子里的娼妇。太后却不气,无论太妃说的是什么,在众人面前,她总会竭力圆过去,绝不动怒。

福临望着她,一双眸子烁烁亮,道:“朕竟没有现这么多,只觉得这话好,甚至将朕的画比下去了。叫你这么一细究,朕现果然如此。青儿,你有此等赏画才华,朕居然不知。你对朕的《水牛图》之评比,实实切切道出了朕的心声,朕的每一笔画之血汗。青儿,真乃朕之知心人。”

福临愈说,孟古青愈觉得脸上烧,她偏过头去,细声道:“皇上,你不正经。玄烨还在身边呢。”福临却觉得她侧过的脖颈白皙修长,弧度柔和美丽,叫人心神荡漾。他微微一笑,扬声喊道:“乳娘,乳娘,端了这葡萄出去喂二阿哥。”

太后挥了挥手,福临一脸疲倦地大步离开。孟古青忽地跪倒,对太后说道:“额娘,请您怜惜大阿哥年幼丧母,允许大阿哥与臣妾陪伴,住在坤宁宫。”

花束子最能隐忍,只是越来越沉默,眉头永远是蹙着的,却不争论。听到难听的话了,只默默走开。被欺负了,只懂得忍着。

她生的孩子却全然不知,只睁着一双骨碌碌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孟古青,手里抠弄着一只佛手。乳娘轻笑逗他,道:“看,这是你额娘,额娘……”大阿哥玩得开心,咧着嘴边笑了,孟古青不由得也回他一笑。大阿哥兴奋地依依呀呀喊了起来。

“懂,朕懂,朕都懂!”福临一叠声地安慰她,只觉得那小脸儿娇弱无比,恨不得将她藏起来,好好护着。“可是,祖制如此。青儿,你只得委屈委屈。”

“你呀你!”福临见孟古青说着说着越来越娇俏,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微微叹息一下,福临深情地望着孟古青,道:“青儿,你可知,朕为何宠瑞嫔却不封妃,不宠恪妃却封妃?那日,明明大家伙儿心底都无比开心,恪妃她不懂恪守本分,偏偏要叫你收养大阿哥,莫不是拼了叫大伙儿不开心叫你劳累,也想叫她的儿子抢着皇位。以为,成为你的儿子,又是大阿哥,朕便会立为储君?朕还没有死呢,便做着这等美梦。朕储君的位置,给你的孩子留着呢。封她做妃,不过是要堵那些老东西的口。赐她‘恪’字,就是叫她恪守本分、安分守己。至于瑞嫔,朕倒不厌恶她。只是,世人只道朕忘却了你,朕便要告诉世人,你在朕心底的位置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其余的人,皆不能及。这宫里的奴才,最会攀高踩低,朕不能叫你们母子受委屈。”

瑞格格的嗓音又脆又甜,一大串话说的慷概激昂。孟古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柔声道:”瑞格格,穿得那么少,砖地上凉,你快些起来说话吧。“

孟古青苦笑,果然是没有爱,所以连醋意都没有。上世,爱有多深,醋火便有多深。偏偏,这愚蠢的福临以为,没有醋意才是爱。反正,现在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妨积点德,就让那什么福晋格格的,去做无用功吧。

太后放下筷子,与苏麻喇相视而笑,眼里闪出喜悦的光芒来,连连传太医。苏麻喇亲自扶着孟古青,叫她躺在榻上歇息。孟古青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总不敢相信那么好的事情会将近来自己身上来。大婚不到半年,怎么会?上辈子,先前是因福临不喜,不在坤宁宫过夜,后头又是因着太后的“保胎药”,一辈子都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那软软的、可爱的小婴儿。

翠果儿虽傻,但肯定知道太后在坤宁宫的耳目,不会只有她一个。孟古青不想瞒住这件事情去担干系,亦不想翠果儿再留在坤宁宫。至于其余的,就看太后如何处置了。

一字一句,都是亲身体会,在孟古青的嘴里说出来,有莫名的悲凉感。花束子听在耳里,眼泪簌簌落下,抽噎不已。

很快就是秋猎。皇后,自然是要随同的。更何况,这些日子,顺治一直宿在坤宁宫,对孟古青百般柔情,私底下更是万般纵容,一分一秒都离不开似地。孟古青是真的不爱骑马,也不擅长骑马。可是,却不能拒绝。

“皇上!”孟古青娇嗔。这一招,女子对男子使起来,绝对屡试不爽。娇羞的女子可叫男子心疼,便是貌似无盐,也可吓坏男人,绝对是样利器。

孟古青告了退,隐隐约约间,听见太妃说着议政王大臣会议之类的事情。

吉祥话就只是吉祥话,目前重要的是填饱自己的肚皮。只是,忽地一声炸雷,震得屋顶门框似乎都颤了颤,接着雷声一阵接着一阵,窗外有青白色的亮光划过。福临身子跳了一下,显然被吓得不清。孟古青虽然已经经历过,也觉得这雷声声势太大,叫人听着不舒服。接下来要生的事情,更加叫人不舒服。但是,孟古青知道,雷击□、宫灯失火这些乱糟糟的事情,都没有传到坤宁宫东暖阁来。孟古青知道太后的手段,太后想要瞒下的事情,定然能瞒下;太后想要息事宁人,便是皇帝如何不愿,也只得屈服。

这几天,她与母妃两人日日促膝长谈,吃睡都在一处,谈她幼时各种好笑的事情。只有在母亲的眼中,女儿的一言一行都是娇俏可爱的。在别人的眼中,只能看到她的生活奢侈她的刁蛮任性她的天性善妒。

孟古青知道,翠果儿这不是关心她担忧她。而是怕。孟古青作为科尔沁的公主,一向娇生惯养万事不通。在皇宫里,少不得事事受挫。每到这时候,便只能拿身边的奴才出气。反正在这深宫里,主子不懂,奴才就得懂。出了什么事,自然是怪到奴才头上去。

至于那份她原以为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不能忘记的情感,孟古青早已释然。那揪住小小一颗心的情愫,渐渐地便消逝在了这深宫大院中。

所以,她不能让太后绝望。要让太后知道,她孟古青,在福临心底依旧有一席之位。那么乌云珠,便不是那个必须存在的福临的情感支柱了。

四儿,会是一个很好的传话者。孟古青愈加开心,尤其是想到玄烨将会在屋子里等着她,只觉得天地间无比宽阔,步子也轻盈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主页有问题,苏一直刷。

结果现,分频可以进来

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