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见状,再一次说道:“皇上,礼已毕,请回宫吧。”

“他到底是为什么?”福临不停地重复,喃喃自语。太后按耐不住,猛地一拍小几,厉声喝道:“他为什么死,问问你自己去!”说毕,将一团裹着鲜血的纸,扔在了福临头上。孟古青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这一次太后愿意将她带来,显然是将她当做了自己人。但是,如此尴尬的境地,倒不如不出现。

孟古青笑道:“吴公公,万事多多用心,勿令太后娘娘担心。”说毕,又矮了矮身子,向福临告退。

福临起身,一把拉起孟古青,道:“还在生朕的气吗?”又在她耳畔轻声说:“叫她过来,是气你一直不在坤宁宫。”抱着孟古青,便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孟古青吸了吸鼻子,娇憨地说道:“想。所以,要额娘您陪着孩儿。”她鼻音甚重,显然是哭了。太后不禁越搂紧她,道:“乖孩子,额娘知你寂寞。你,为福临,付出了极多。但,身为帝王后,此番事情,是必然要遇到的。唉,今个儿,你就别回去了,与额娘一同睡吧。”

为着以史为师,大清朝严格禁止后宫妃嫔经常进出乾清宫。那是皇帝处理奏折办理国事的地方,一个女人时常出入,若别女人掌控了朝政,只怕堕了西汉女人专政的旧路。

孟古青露出小脸,拍了拍身旁的石凳,说:“佟妃也来赏花么?坐吧。”

“混账!胡闹!”福临脸色乌云遍布,站起来摔了摔袖子。宁悫妃惊吓不已,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孟古青养伤的这些时日,除却太后皇上赏赐的药物等,后宫各妃嫔的礼品,亦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孟古青叫四儿细细分辨,若是吃食,全数舍弃不用。若是用品,也要好好地检查了,留着赐人。为着自己的小命考虑,孟古青绝不用后宫任何一个妃嫔的东西。

太后点了点头,道:“一个朝代能够屹立,自然需要百姓的支持。但,仅仅只有这些,远远不够。否则,如今在这紫禁城的,可能是任何一个人。大清朝的根基,是咱满蒙的血脉呀!”

孟古青为牛钮拭了拭泪痕干涸的脸,道:“牛钮,你要好好的,听乳娘的话。明日,额娘再来看你。”

乳娘忙迎上来,道:“回娘娘,大阿哥今日说想自己呆着习字,嫌奴才们聒噪,不愿有人伺候,奴才们没法,只得在这里候着。”

孟古青点了点头,道:“人无大碍便好。谨妃,往后还是要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无论吃些什么,总要注意些,莫叫太后娘娘与皇上担忧。”她端过龙眼,问道:“还请赵太医看看,这龙眼有什么问题吗?”孟古青语气诚挚,她知晓,这皇宫里,御医的权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得罪不得的。

慈宁宫中很是暖和,屋里燃了三个火炉子,烧得旺旺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碳,没有一丝烟火味。因此,出了慈宁宫,孟古青便觉得身上一颤,寒气侵体,无比彻骨。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将

孟古青笑吟吟的,不再多语。她平日绝不在背后说人,却也不是那任由人随意践踏的。必要的时候,也可随意落下那么一根导火索。福临进中宫之后,显然不喜瑞嫔方才离去,福临一向将这中宫当做自己的私物,因此识相的妃嫔,渐渐懂得请安之后便走,莫要再想借此机会偶遇皇上。只可惜,瑞嫔脑中仇愤太盛,竟然没有现她费劲心机也要见的人。

孟古青答:“皇上今早寅时到坤宁宫,十分伤心,此时累极睡了。”

“四儿!”孟古青轻声打断她的话,“嚼嚼舌根本宫不欲多管,但总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本宫实在喜你在身边伺候,不愿他日见你惹祸上身。”

孟古青现,如今的她考虑问题来,完全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对福临已经无比平静了。不爱,不怨,不管。所做,不过是为了自己,还有两个孩子的生存。

孟古青望着佟妃,柔声道:“这池里的锦鲤,很是不错,你慢慢玩。”

乌云珠的目光依旧胶在福临身上,摇了摇头,酸楚地说道:“不,不是第一次见到。在教堂,有远远地看到皇上。”

一进宫,佟腊月便获得了无上尊宠。新秀十二人,似乎只剩下了一个佟腊月。皇上爱佟妃“明丽可人、娇憨有趣”,一次性为她置了一年四季各三套共十二套衣裳。不多久,更因佟妃爱夹竹桃,命吴良辅做主,大修景仁宫,将景仁宫修葺得富丽堂皇,满园灼灼,如同盛世繁华。这一把火,燃得可比前世还热烈,福临几乎恨不得要在景仁宫涂上那椒泥,以示恩宠。

孟古青白了他一眼,这人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了!她继续说道:“若比韵味,臣妾看皇上的画比起这位高人来说,尚有不足。但比起意境来,这位高人的画稍逊却风骚。”孟古青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说了。

这人,倒是痴了。孟古青白了她一眼,剥了一颗葡萄。福临摇头,如同小孩一般巴巴地看着她,道:“要和玄烨一样的,要去籽。”好吧,孟古青无奈,掰开葡萄,将籽挑出。又溢了一手的葡萄汁。

瑞嫔身子一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是孟古青,也觉得呼吸不畅,心口似乎压了千斤重的石头。

那头,大阿哥一边跑,一边依依呀呀叫着“皇额娘”,又笑个不停。孟古青免不得他唤一声,自己要应一声。又怕大阿哥跑来跑去出汗着凉,叫乳娘领了大阿哥过来。果然,有些细汗,忙去了外面的比甲。

孟古青越加觉得,坐主席主位上的那位女人决不能得罪。

福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段话,却是孟古青早就设想好的,情感是真,话里却有戏。福临一直不开心,福临一向胸怀大志,想要展开手脚大干一番。但,一直困于多尔衮、各个权臣甚至还有太后的束缚。因此无奈,因此无比向往自由。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底。实际上,他懂什么普通家庭的生活?看到穷困,怕不是也要说出“不食肉糜”的话来。但想象中,总是美好的。

福临笑笑,就要去拿肚兜看。孟古青嘴一撅,藏在身后。福临却去抢,孟古青脆声笑着,不停叫着“哎哟”。两个人的力量就是大过一个人,孟古青肚里有援兵,福临哪里抢得过。偏生,福临起了玩心,趁孟古青一个不注意,还是抢到了手里。展开一看,却是杂乱的线路。

福临淡淡地说道:”朕知晓了,你回去吧。“

孟古青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就当为自己的孩子积德吧。她柔声道:“无论如何,臣妾都不能不担忧皇上的孩子啊。这后宫中的孩子,都是臣妾的孩子。所以,请皇上一定过去,好吗?”

一屋子的人都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太医。虽则庶妃笔什赫额捏福晋已有八个多月身孕,但福临尚未得子,想到将要有自己的孩子,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似乎都要崩出来。太后一向冷静,这会儿也忍不住紧紧抓住苏麻喇的手。

良久,待翠果儿几乎要瘫软在地。小鲁子的两条短眉,也快抖成了落叶。孟古青长叹一声,道:“翠果儿,你是不是怨本宫先前待你不好?你可有想过,你每日开开心心地将本宫的行为举动一样一样禀报上去,本宫的心情如何?”

花束子泪流不止,哽咽着道:“娘娘,花束子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可以一直伺候娘娘和皇上。”

“青儿!”福临的嗓子已经沙哑起来。孟古青知道,她躲不过。做了这皇后,总会有那么一天。并且,福临过世的时候年庚二十四。要想在这皇宫立足,必须要自己的子嗣。现下太后待她还不错,但往后若是其余人出了顺治的子嗣,太后的目光必定转移。太后愿意维护的,只有这大清国与顺治。若实在没了儿子,至少还有大清国。

见福临眼中闪过一丝柔光,孟古青心中却一冷。这柔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想,俘获这个男人的心那么容易,只要顺服、柔弱做出一副可怜兮兮娇羞不已的模样便成。这男人,也特别善使柔情招数,再加上俊俏的模样,更有一国之君的光环,由不得后宫这些少见男人的女子倾心。

7788xiaoshuo

在吴良辅的周旋下,这打雷闪电的天气,也变成了老天爷对皇帝皇后大婚的祝贺,福临脸上总算好看了些。帝后两人挨个将合卺宴的每道食物尝了遍。福晋夫人先是退下,宫女太监伺候帝后漱口洗脚之后,也全部退下。这洞房里,只剩下了福临与孟古青两个人。

孟古青眸子一暗,如何不懂。福临一直不愿意娶她,父王担忧,定然在到处奔走,为她的未来出力。只可惜,这般做并不会有什么作用,这个皇帝太过敏感,最不愿受人摆布。愈是有人为她求情,福临便愈是反感。

翠果儿无奈,只得心惊肉跳地跟在主子身旁。只是一直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毒打却迟迟不来,叫翠果儿摸不着底,心中越慌乱。她可不敢奢想这公主已经转了性子。

战争起了,朝堂空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紫禁城,变成了一座空城。后来,人又热闹了起来。但是,再也没有谁能占领这座宫城,再也没有谁能坐在那金黄色雕龙宝座上,手握生杀大权。然而,随随便便一个人,便可以坐到那位置上去,嘻嘻哈哈,目露好奇。

跑到孟古青跟前时,乌云珠已经气喘吁吁。她身旁的蓉妞,更是大喘不已,道:“蓉妞给皇后娘娘请安。”声音倒依旧中气十足。皇宫中,几乎找不出第二个嗓门这样子亮堂的奴才。

孟古青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董鄂妃身子可好,宫里的事情,都习惯不?”

乌云珠温柔地笑了笑,答道:“多谢娘娘照拂,一切都很习惯。身子亦不错。”有礼却不卑不亢。孟古青又笑,这也许亦是她吸引福临的地方吧。

院墙里头,很是热闹,乌云珠笑道:“皇后娘娘亦是去御花园么?一同去吧。”

孟古青眼皮微敛,道:“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乌云珠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