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一把甩开我的手,冷冷地看着我,低头望着自己脚下的黑灰,径自跑了出去……

“福晋的话,恕心芜不懂,”她慢慢走到一边坐了,镇定自若地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心芜是爷娶回来的妾室,若是心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要撵我走的人也应该是爷而不是福晋,况且我现在还怀了爷的子嗣,福晋就这样没有理由地打我们母子离开,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只不过,现在秋蝉与陈富成了亲搬去了外院,而我因有了身子,府中一些杂事都放手交与她去处理,等同于第二个管家,自是无法兼顾做我的贴身丫鬟。

他抓过我的双手,俯身亲了亲我的额头,“不过,用十个、百个美人换你我也不要,玉儿,你知道自己在我心里是何样的位置。”

“胤祯,我——”

徐倬是胤禩的贴身随从,在八爷府上见过几次,只是这个时候突然上我这儿做何?

那些平素在紫禁城里拘惯了的天之骄子们,在这太平盛世无仗可大,唯有借狩猎弥补心中的遗憾,以致来了围场便如脱了缰的野马,白日里围猎尚不够尽兴,到了夜晚,又点燃篝火饮酒畅欢。然对于我来说,每年都是差不多的节目,刚来时的几分新鲜劲差不多都过去了。

她支吾着没往下说,我却急了起来,随手披了件衣裳往外走,“莫不是喝多了?小丁子是怎么伺候的,明知爷有头痛的毛病不能多饮酒的,怎么不劝着点?眼下可是在书房?”

胤祯望着我不断摇头苦笑,“原以为跟你说这些事儿你不爱听,不想你这颗脑袋里装得倒也不少。前几句我还能听出来有劝慰我的意思,怎么后面说着说着倒像审问似的?”

阎王老天,你们为何如此残忍?这样忍心掳了他而去,叫他的生身父母如何面对白人送黑人的悲哀?

指尖慢慢划过琴弦,在最末端挑出一个尾音,微涩的指腹摩擦着琴弦出一声余音袅袅的空鸣。

秋蝉不动手,只好我自己亲自将其揉成一团丢在一旁。许是那轻微的响动扰到了德妃,她睁开眼瞧过来,我忙低头继续抄写。

一路上只有秋蝉陪着我,我暗暗猜测着德妃召见我的理由,绝对不是传信人说得那样简单——要我入宫陪她。她对我没有好感,怎会想我?怎会喜欢我陪着她?

那句讽刺犹言在耳,我不觉一笑,却引得一阵咳嗽,低头捂着起伏的胸口,紫鸢忙为我轻轻拍背。

“啊——”

天欲弃我,无缘和胤祥在一起,就连胤祯,我也终将守不住……

没料到八福晋竟当着我们的面公然撒起娇来,我和阿茹娜一愣,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昨儿奴才刚换了热粥未进屋,便听到澜儿的叫声,踏进屋子就见福晋倒在桌边,我叫来陈管家,众人将福晋送回了屋子,小丁子去请的大夫,大夫诊完脉说福晋是熬夜操劳,忧思过度以致垮了身子,没旁的大碍,只要多注意调养就好了。奴才就留了澜儿和其他几个人伺候着,回去书房伺候爷。不过奴才过去的时候,鸢主子已经在那儿了,不知谁透的口风说福晋病了。奴才见此,也不方便留下就回来了,晚膳光景,小丁子过来告诉我,说爷醒了,我就过去看看,把福晋两天两夜未合眼如何照顾爷的事儿都说了。爷又问了奴才大夫的诊断,听了奴才的回话,爷才放了心似的,晚上在福晋身边守了半宿才去歇着。”

弘春一被我抱起,紫鸢便从炕沿上站了起来,戒备地看着我。

然对于她的反常我也没留意,只在屋里不停踱着步子。

“对了,剩的一块我也没浪费,给弘春缝了件坎肩,护着心口正暖和。秋蝉的手艺,紫鸢可是赞不绝口呢。”

闻言,我捂嘴瞪大了眼睛,胤祯真是疯了。

我强自笑了笑,想必笑得很难看。

“谁?”一个华丽地转身,他定定地看着门边黝黑的人影,一手撑着陈旧的门板,一手覆在胸口上,连声喘息着。

她看看胤祯,目光落到我身上,丝毫不客气地说道:“奴才以为福晋也算出身书香门第,虽比不得公主和宗室的格格们,基本的礼法妇德也是该懂的,原来奴才错了。”

她们都希望我好,所以都尽力说着胤祯的好话,毕竟,他才是那个要和我共度一生的良人。

我轻哼一声,随手解了她头上的簪子,青丝便散了下来,鼻间充斥着她身上的香气,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是我唯一熟悉的温暖。

我点点头,这般莽撞冒失,想来也不会是常居深宫之人会做出的事。又叫小粮子打听细一些,是谁家的格格。

“尹弄玉!”他突然咬牙打断我的话,满眼的哀恸之色似要将我掏空了般。

我苦笑了下,这惩罚于我来说,还算轻的了。宁寿宫是太后娘娘清修之地,向来比那东西六宫清静不少,且宫女太监又多,我去了,想必倒落个清闲。

只是,我既已负你,若再负胤祥,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要不齿。

说完,我席地而坐,奈何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坐下来的姿势甚为不雅,我伸腿踢着前面的破稻草堆,骂道:“你们胆敢如此对我,就不怕日后我出去让人千刀万剐了你们!”

说完,也不理会老板是否会奇怪我的突然变声,推开门窜了进去又连忙关上。

胤祥叹了一声,枕着胳膊躺下,“辛苦你了。”

秋蝉点点头,转身到身后的架子里取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专门用来熬煮药膳的一些常用草药。

惊疑地看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听不懂他那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敢相信。默默站了会儿,问道:“听说前些日子佟主子身边的秋月姑娘到了年纪放出宫了,临走时送了你们一些饰留作念想儿?”

“娘——”

他一步步向前,我一步步向后,最后踢上了床边的脚踏,身子一晃向后栽去,胤祥忙伸手拉我,眼中忽而闪过一丝狡黠,我尚不及探寻那是何意,“咚”地一声,我们已双双倒在床上。

他到底究竟知不知道我为何而躲着不见他?难道他以为我全然不知他当时为何要那么做吗?

素珩是九阿哥的嫡福晋董鄂氏,我见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也是淡淡的,只觉得她是个话不多之人,长得倒是俊俏,眼底眉梢带着一股别样的韵味,然而聚集到一起又有几分慵懒之色,和九阿哥倒有些相像。

我知道她絮絮地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就是为了让我转移注意力,不去想之前的梦。这个小丫头,何时倒也多了些鬼主意了?

他一手抱臂,一手摩挲着光滑的下颚,自语道:“难不成是你养活我?”

“十三阿哥——”

“快叫他们进来。”德妃说着,随手将橘子放回盘子里,起身去迎来人那兄弟三人。

风吹在脸上,微凉,然而想到临别时胤祥淡淡的笑容,心便暖了起来。未及收回燃起的笑容,身后一阵风过,我又被他拉到了马上。

“宛澜!”他突然叫道,宛澜一直侯在外面,听闻召唤,急忙应了一声。

我苦笑,这个郡主还真是咬定我不松口了。

我低头却见他的手心深深嵌着红色的月牙印,鲜血刚刚凝固,仍然能想象到流血时的恐怖的样子。

“丫头,你当真如此想?”

宛澜看看我,不情愿地为她重新倒好一杯茶,她竟开始滔滔不绝地同宛澜聊起天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平时都做些什么。

“若真想她好好地,就别动,乖乖在床上躺着养好病。你应该知道‘弄巧成拙’四个字如何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