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似倾却兴趣寥寥,神采不济。她闭着眼,靠在蒙有灰尘的壁板上,若有所思。

阳光又不见了。天色阴暗,几片乌云聚集在一处,黑得煞人。

“平姐姐,真的出来了。”云似倾拉着平姑自破败的窗口翻出,二人立在灿烂的阳光下,久久无语。

快了,快了。

可是世间万事常是事与愿违,平姑突然自她怀中溜开,面带恐惧,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岩壁,无路可退,她又一把抱住自己的头,缓缓蹲下。

雨下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一眼望去,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像是真的,又像是谎言。

平姑一怔,尴尬地扯个笑容,讪讪地说:“姐姐去那边躲着,倾儿你要小心。”边说边往那边走,步伐沉重,还有些心不在焉。

强风灌入,未关严的窗门轻而易举就松开。桌面的纸张随风轻飘飘地飞上半空,又打着转落下。

山地景象奇特,几人神态各一。

毕竟是初夏,阳光不知不觉就强烈了,没有黑云遮挡,肆无忌惮地照在云似倾身上,暖意惊人。

云似倾斜靠着,闭上双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二人所在的洞穴不知被什么鸟兽做过巢,隐隐有股怪味,同血腥味相杂,更是难闻。角落里有一个硕大的鸟巢,云似倾看柴火不足,就拆了当柴用。她估摸能用上一段时间,才放心地提着匕冲出洞外。

平姑到底是个弱女子,经历的事少,心志也不比她。这一连串事端,她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是平姑。现下平姑脸色已不如原先惨白,恢复些血色,看上去有生气多了。

平姑颤抖地点头,双眼紧闭。

只是这当中的原因,却是无从得知。

车厢甚是宽敞,两个人住绰绰有余。她与平姑便一人占据一方,各做各的,互不答理,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平姑便纳入行李,只答道:“倾儿不带了便是。”她看上去心情极好。神采飞扬,一双眼眸盈盈满满的充满生气;语带欢喜,嘴角有掩不住的笑意。

妆和颔,一声不吭就去了。

“不可能。”林大人语气冰凉,未有多大起伏,眼见平姑还站着,便让她坐下,又道:“我派入玉珂王宫的眼线自放火起就一直守在附近,为确保无误,还入牢放了迷烟,亲眼见人昏死过去。后来又在牢外足足守了几个时辰,直到灭了火,看见国师烧毁的尸身,才罢休。这期间,绝没有任何活人走出牢外。”

“这样说来,平姐姐与心上人即是倾儿尚且不在的时候认识的?倾儿竟错过了,真真可惜。”云似倾意有所指。

客栈的小伙计面露喜色,正忙前忙后地做着,又是擦地,又是抹灰。云似倾一见便知是沉醉所教。正巧花臻郁闷地坐在台阶上吃着蜜饯,见她过来,欣喜地跳下台阶。

一支半指粗、巴掌长的绛紫色的香伸过来,云似倾接过,又就着沉醉的手吃下解药,调笑道:“沉醉你这一路倒是带了不少好东西,莫不是家底都搬来了?”

故问:“沉醉可是知道来人,怎的这般悠闲?”

南宫家族声名显赫,云似倾自然有所耳闻。那样的大家大户,院中又能白净到哪去。否则,也不会逼迫徐幽落得那般下场。

璋玉公主气息杂乱,迷迷糊糊也不知在说什么。云似倾凑近,依稀听见“公主”“王兄”“赏赐”几个字眼。

女子躺在绿地上,垂着头,云髻半偏,青丝杂乱,掩盖住半张脸。读看看小说网趁沉醉问诊的工夫,云似倾撩开丝,细细打量着。女子面容清秀,五官分明,虽不出众,但她胜在有一股尊贵之气。此时她双眼紧闭,安祥而静谧。

“倾儿……”沉醉将情绪不稳的云似倾搂在怀中,安慰道:“这不怪你,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的……”

“国丈。”男子又不死心地叫了一遍。

沉醉笑容滞住,缓神便说:“你可知晓那人的底细?你与平姑只呆了几日,又能晓得多少。”

月色悠悠,并不清明,但他还是凭着记忆认出了她。他脸色苍白,手扶着窗,身子未动,只问道:“如何是你?”

天边光芒炫目,云似倾却眉目暗沉。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再回神,神色凛然,已不复方才的颓唐,只问道:“倘若被南宫家人认出,该如何处置?”

那个人。

沉醉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忽而听得身后有枝叶被踩住的窸窣声,眉目微转,身后景色却一切如常。她眯了眯眼,眼尖地瞧见那株梨树旁边多出一截绛紫色衣角。她若无其事地扭回头,又道:“只怕我随你去了,有人不肯依啊。”

景明为高伊王田晟睿之年号,十九年七月,即为花臻初来九霄那一月。云似倾一一对来,当真与她所说一致,便不由对她钦佩了起来。

“来了来了。”声音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

云似倾笑靥如花,即说道:“不愧是沉醉。”

花臻眼见沉醉离去,忍不住又气愤起来。她眉目一转,只见那一朵娇滴滴的蔷薇无力地跌落草丛,丝毫不曾犹豫,踢脚便踩。直到花被踩烂,她才肯罢休。

身边景色更迭交换,云似倾茫然地立着不动,似个木人。

四周突然变得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云似倾半靠在木椅上,面色桃红,柔若无骨——她本就不胜酒力,这一番下来,不禁有些力不从心。

云似倾道:“花绣你不必拘谨,也无须妄自菲薄。于我而言,你不仅是个值得信任的手下,更是个与我交好的朋友。方才所言,只是朋友间的要求,根本谈不上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倒是觉得,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才是一种幸运。”

花绣迟疑地开口:“平姑她……”

眼见两帮人又要生事,云似倾赶忙站在了于星临身前,护着他,轻笑道:“花臻,花绣,是我回来了。”

小丫鬟一时呆滞,随后吱唔道:“于……是楼主吗?姑娘找他何事?”

云似倾喉间涩,鼻子酸得厉害。她伸手一抹,现手中满是眼泪。她赶忙去擦,结果越擦越多。

“看来还是姐姐将你想得太好了。”平姑便也笑了。

“算了算了。”云似倾突然抬高音调,不耐烦地说道:“不逃了就是,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对我做什么。”

她不曾说完,但云似倾已经明了。她颔道:“原来是这般,真是多谢姐姐了”

平姑闻言,亦是一愣。思索片刻便答道:“该是那位爷的人吧。”

“倾儿也不会看上那个掌柜的。”云似倾又道。

“这样说来,倾儿即是对之前那位还有些爱意……”平姑接口甚快,待说完,不禁万分后悔。果不其然,云似倾脸色一变,不见方才的洒脱。她侧过身子,神情十分不自然。平姑又急忙说道:“好倾儿,姐姐刚刚是问着忘的,你可千万别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