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似倾攀上悬梯,推开顶端的石板,率先爬出了石室。平鼓紧随其后,出来后还不忘阖上机关。

云似倾心中酸,有个声音不停地叫嚣。

云似倾侧身半掩住平姑,不让她看见尸体,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凭着记忆将她带往隧道。

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天色昏暗,石林若隐若现。

过了好半天,才听见云似倾说:“那好,那好。”她咬牙切齿说得很慢,眼神像一口深井,不可琢磨。然后见她掏出那把匕,轻车熟路地撒上毒粉,对着平姑说道:“等我杀了这些人再开隧道,你躲去一边,别碍手碍脚。要是误伤了,我可没解药救你。”

男子执回朱笔,又伏在桌面挥手而作。

妆和殿后,中间是花亦在驾着马车,旁边则是嘟嚷嘴的花臻。

天空泛出蓝灰色,尚有几片乌云不曾退去,颜色浅浅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深浅不一的乌云隔绝了所有的光芒,曲曲曼曼,一直向天际更远处延伸,好像没有尽头。乌云下的夜幕似是低了不少,一眼望去,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此时云似倾也不再顾忌那些死士,趁着狼群尚未追来之际,匆匆在洞口边上聚起一团干柴。不敢拉得太近,怕青烟熏入洞里;也不敢拉得太远,怕被雨水打湿了。就着火折子点燃,她丢见干衣服在上面,很快火势就蔓开。火红的一簇,映得脸颊通红。

趁着这工夫,云似倾又将平姑安抚一番。

将包裹行李从窗口丢出去,云似倾牵着平姑站在马车前的踏板上,安慰着道:“平姐姐,你别怕。呆会儿咱们就在那个缺口跳下,这一路,就那儿的路面最宽,所以你不用怕。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见平姑这样,她想想又道:“你先闭着眼,我让你跳时你再跳,别害怕。”

但她心里却另有打算,只待平姑让她走的时候,她再将平姑打晕带走。总而言之,她绝不会丢下平姑。

她将纱帘放下,呆呆地望着室内。

“平姐姐,我心里跳得厉害,可是有不好的事要生?”云似倾不经意地说,看见平姑手间的面巾,就问:“为何老是给我蒙上这种东西,带着好难受。”

沉醉起身向外,正巧遇上妆和回房,她便唤了一声,见妆和过来,她吩咐道:“妆和你去买辆马车,明日可能有雨。”

平姑道:“自然有。她说国师未死……可我记得有人曾说,此计划天衣无缝,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此话说得颇为嘲讽。

平姑面色泛红,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大步跨过来,一把夺过绣布,半是娇嗔半是怒意地道:“倾儿别取笑姐姐了。姐姐一直在倾儿身边,哪会有什么心上人?倾儿莫要胡说。”

云似倾于心不忍,趁着迷香药效未过,一把搀起男子,跃过墙头,往沉醉所在客栈飞去。

沉醉了然,在后方道:“这般青天白日,你这样冒失的回去,万一被人看见……定然不妥。这支香给你,熏上一熏,包管那些人能晕上半刻。”

于是缓下来,沉醉与她并列,又听她在耳侧说道:“倾儿,有人跟踪。”云似倾偏头,见她面色如常,仅语气有些严肃。

太多的人只记得利益,罪孽深重,惹得天理难容。

云似倾冰冷地道:“有话便对我说,和她说有何用。”

几人一阵忙活,直到妆和将柴火点着,才松一口气。

“难怪,难怪。”云似倾面色煞白,在夕阳光辉下,显得柔弱无比。她眸中暗沉,手心的绿草被揉搓地不成样子,低声又道:“当初策划醉和春的时候,平姑提意说要在高伊九霄。她说那地是三国交界,又是著名的烟花之地,得到消息最是容易。我竟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她还让她去打理花楼。”

棋盘前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约摸四十岁的年纪,神态孑然,颇有风骨。他左手执白子,右手擒黑子,脑中尚在琢磨白子的去路,听得声音,略微颔复又低下。

“那你又为何三更半夜还在花圃?赏花?”云似倾只反问。

云似倾。

云似倾未说完,但沉醉心中明了,便道:“徐幽被逐一事乃南宫家密事,谁会料到它由徐幽带出来,现下又落在我们手中。倾儿,旁人只道我们是南宫家之人,定然不敢阻难。”蓦然,她又摇头叹道:“你还是狠不下心。”

花臻睁开因为害怕而阖上的双眼,在晨曦柔和的光芒中,落入一双戏谑的眸子。

云似倾道:“你与我相识时日长,比起他人更清楚我的一言一行和习惯爱好。平姑自幼照顾我,如是他人装扮,定然欺瞒不了她。沉醉,可你不同,你聪明过人,善于机变。因此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行一定要带上你。”

景明十九年七月,高伊九霄,臻。

“很简单啊。”云似倾浅笑嫣然道:“花臻喜闹,院内的丫鬟都比花绣的都上一倍。往日我们前来,这里哪次不是欢声笑语,闹成一团。今日如此安静,一看就知是花臻吩咐的。也不知她在屋内做什么,这么久?”

沉醉眼角溢出笑意,望去云似倾。二人眼神相聚,皆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笑。她悠然地说道:“如此气度,如此声势,舟夜国土之上,如今恐怕也只有这一人能与之相对。”她眉尖紧蹙,墨色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光华,如湖光潋滟,又佯装问道:“倾儿,可是?”

“自然,你自然不用我说。”沉醉说罢便再次飞上墙头,不顾花臻。

云似倾呆呆地在她身后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颤动得厉害,可那女子置若罔闻,头不回很快就消失在红墙之外。

当下二人便痛快地饮尽。其余几人亦不甘落后,端起酒杯,先后敬了酒。

云似倾不由伤感,却听得花绣在耳边说道:“花绣能被老板娘如此信任,已是莫大的福气,哪里还用要求许多。”

“这倒没有。”云似倾浅抿了一口茶,道:“这像是有预谋的绑架,既然这般,他们定然有事相求。那我有什么好怕的。”

“哪有的事?”吊儿郎当的语气。

“不必了。”云似倾心中有事,由不得小丫鬟磨蹭。她将一块玄铁令牌拍在桌面,道:“去把于星临叫来。”

原来义父他还是没有逃脱一死的命运。

云似倾浅笑嫣然,道:“姐姐莫不是不曾听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句?”

“可是……”平姑欲言之止。

这股气场自然惊扰了二人。云似倾见他向她二人走来,不明所以,便将目光投向平姑。平姑在她耳际,小声地说道:“倾儿,方才他骑马险些撞上了你,要不是姐姐将你推过去,你可就……”

她细致地看着,好像这样便能透过它看见她的祖国。她突然一怔,再次将平姑拉近,凑在耳际。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平姐姐,今日出门,是我二人付帐,还是那位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