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姑执拗地望着她,而黑衣人正在逐步逼近。

男子轻柔地伸手抚过额头,放下朱笔,沉声道:“全部退下。”他声音沉稳而威严,有君王之气,天威至极,让人禁不住要沉服于他。

绿引虫扑打着翅膀在前方引路,一行五人,同一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涌入石林。

忽然有阵清风吹来,划过山岩崎岖的表面,呼呼作响,也带来几分凉意。

夏日的夜晚有些闷热,新雨过后,也凉爽了不少。

苦涩的血腥味在新雨后蔓延,令人作呕。

云似倾好奇心甚重,定然不肯放下这些疑点重重的事,随平姑返回九霄。方才她那样说,不过是试探试探平姑而已,哪料到会得到肯定的回答。

云似倾反身蹿回车厢,顺手拉掉了帘子,方便她看见外边的情况。

这几日,云似倾见到了平姑太多不同的一面。怒的姿态,严肃的表情,还有现下委屈欲泪却故作坚强的神情,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她,大相径庭。

还是阴雨天,灰白色占据一方苍穹,与山地相连。浑然天成。

细雨绵绵,带几分异同初夏的冰凉。

相撞的瞬间,出一声剧烈的声响。

“云似倾回来了。”平姑阖上门,站定在一旁,平静地说:“我说过,她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不顾的。”

平姑依言。

胸口一阵犯恶,云似倾飞快地打好结,又掀开他的面巾。

“命由人,不由天。”沉醉目光深远,缓缓地道。

妆和已将马匹牵来,几人先后接过缰绳。

多少悲欢只是尘埃一瞬,多少离合只是沧海一霎。

“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你都挣不开!”云似倾不禁怒。

“楼主。”花亦唤道:“这种小事交给属下就行了,不用楼主亲自动手。”

“既然埋伏十年都没有被人现,说明她平日行为极其隐秘。”花亦说道:“但这样不可能坚持十年都不被人现。很有可能,她十年间一直都没有动作。”

久不见白子落下,战场上双方滞住不动,室内的空气都紧张开来。

云似倾本就不怪他人,当下只道:“无碍无碍。”

明显是女子的手。因为他的行为,措不及防,抵住窗的力道也渐渐松懈,最后又撑在窗上,将全身气力放在上面。

南宫家在高伊的地位,举足轻重。

“我不跟你走。”花臻一把推开花绣,向后连跳上几步。

良久,云似倾踱步在沉醉面前站定,伸手将停留在身上的花瓣一一捻去,才缓缓道:“我刚从花臻处得了张人皮面具。那面皮是她按着我的模样制的,甚是精巧。我见到的确与我本人极为相似,当真能以假乱真。”她拉起沉醉站在湖的边缘,眼神自下方湖面一掠而过,又道:“你我二人身形相仿,倘若有事,你便可以假扮于我。”

花臻沉思片刻,眼眸流转间,就开口将时间道与云似倾。云似倾听罢,只将目光移至丫鬟身上,不住地打量着。许是云似倾的眼光太过关注,丫鬟被她这样一望许久,不禁愈拘束起来,脆生生地声音略带不安地叫道:“楼主。”云似倾无从理会,只暗自琢磨,神情凝重。她半晌才道:“花臻,你可有凭证证明你的话是真的,而不是随口诓骗于我。”

院内便有声音传来,一位女子高喊道:“别走啊,里面有人。”

“这人恐怕也不是一般的舟夜人。倾儿,可对?”沉醉便答道。

沉醉笑容愈灿烂。她伸手自身边的花圃摘下一朵,轻巧地别在花臻的际,言笑道:“莫用这副哭丧脸对着老板娘,她可不希望看见你这般模样。”

那女子扬起下颚,趾高气扬地说道:“倾儿,我不要你了。”

几杯下肚,一缕绯红也渲染了她的脸颊。灯火璀璨,她在烛光中减了锐气,看上去柔弱至极。不仅如此,她的声音也不似以往清冽,缓缓悠然,显得十分娇柔。

云似倾明白,无论她多希望平姑还能陪伴在自己身边,这都是不可实现的了。这趟九霄之行,正在逐步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从此以后,她们一旦决裂,便似离弦之箭,毫无转圜的余地。她们二人,做过主仆,做过姐妹,最终还要面对你走阳关道、我走独木桥的命运。

云似倾又道:“我去邽山之时,平姑身处王宫,并不知晓,但她偏偏还对我的动向如此了解,这只是其一。其二,商队从邽山而过,应该是要出城,而平姑就算快马加鞭也不可能在出城之前遇见商队。便是不顾前二点,也还有第三点值得我怀疑——那商队的主人行踪神秘,行为也莫名其妙。平姑请见,他一次也不曾应允;而我二人的吃穿用度,可是丝毫不差;我伤完好,他也不让离开。就像就像把我们当犯人般囚禁了。”

不等云似倾开口,就有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由远至近:“于美人,你又想来讨打?”

很快便到了和楼。云似倾望一眼只书了一个“和”字的绣金方匾,提脚进门。

她心脏抽搐着,透不过气来。闷闷地疼痛。

被风挑起的纱帘随着落叶卷入打开的车窗里,带动青丝,再一下又遮住云似倾的脸颊。眼前蓦然一黑,她回神,胡乱地拉开。

平姑便道:“倾儿你有武功在身,逃走自然容易。姐姐跟着,只会拖你后腿。倾儿,倘若你想逃,姐姐定会掩护你的。”

平姑正帮着云似倾理顺衣裳,并未看见她的动作。这时,人物中走来了一位男子。

夕佳。夕佳。

倒是平姑先开了口,悠悠道:“倾儿,姐姐知道你这两日……你到底还是埋怨姐姐说了那些话,对是不对?”她亦是盯紧云似倾,见她不语不动,便又接着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对不对。倾儿,你从小由我照顾长大,这点心思岂能藏得住我。”

好半天才有所成效。云似倾待能说话,便迫不及待要向平姑解释,道:“不是的,平姐姐,不是的。”说来说去,也只有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