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外怪石嶙峋,或高或低,有直出云霄,也有千沟万壑。

“二位姑娘,可有收拾好?该上路了。”

墙体爬满了爬山虎,正值夏际,绿叶翠嫩,枝蔓显褐,从楼下一路蜿蜒着攀爬上来,柔柔地伸入窗内。

平姑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前,有些焦急。

“倾儿说笑了。”平姑问道:“这一行可有收获?”

宝藏,云似倾嗤之以鼻。方才听沉醉那一番解说,已知这峧华城是座弃城。先前峧华繁荣之际,过往商客、游人等形形色色的人络绎不绝。这般的人来人往,要真有宝藏,怎会一点风声也不曾泄露,也不见有文书记载。未曾有人听说的事,你一介毛贼又从何得知。真是笑话。

沉醉重重的叹口气,道:“这是峧华城。十几年前,这里还是连接伊里与边塞诸城的重有关卡。正是欣欣向荣之际,不料遭受天灾。一场瘟疫,便让城中百姓去了小半,余下的能逃则逃,逃不了的便在城中等着朝中营救,或生或死。此后,峧华地位一落千丈。正巧高伊王开辟了新道,横纵高伊国土。请记住dukankan于是,峧华城更是无人问津了。时日一长,峧华就成了你们现在看见的这般模样,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眼光瞄去城内,又是一番叹息。

“楼主。”见她醒来,二人异口同声。

自从与义父救起徐幽至今,由陌生到深熟,两人愈交好。

沉醉挑眉,道:“璋玉公主。倾儿,救还是不救?”

不能忘却,亦不敢忘却。

几人入错了道,本来脚程就不快,这下更是雪上加霜,耽搁了行程。附近并无宿点客栈,一片绿地,人烟稀少,倒也清净。

红烛高点,棋子熠熠生辉。

云似倾忍不住要问出口,遥遥看见沉醉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又道:“倾儿,有事待明日上路再说,我先回去休息。”说完,便丢下手中的杂物,转瞬飞去花圃,不见了踪迹。

他无奈地起身前去关窗,却只能关上一半。一股怪异感渐上心头,于是心生—计——松开这边窗,猛得一把拉开另一扇。

云似倾取出丝帕,沾水擦去手间赃物,说道:“平姑带我进入高伊之时,在落雁山下的一座城内歇息了几日——便是捡到木雕的那个地方。离去之际,我曾和那里某人有所约定,现下便是前去赴约。”

随即有三位女子身手矫健地自墙头跃下,四平八稳地落在院中。云似倾看清,三人便是花绣、徐幽和萧雪霁。

久久不见内室之人有所动静,耐心本就不足道云似倾更是显得不耐烦,只拉过沉醉,便向外走边说道:“既然她不想出来,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你仅随我来,我有事说与你。”语气冰冷,显然心情不悦。

只怕那张脸,也是做出用来迷惑世人的罢。

二人衣着风格、髻饰,与玉珂风格,甚至于四国的风格都大为不同。云似倾暗暗称奇,却听得义父在一旁说道:“倾儿,这二位来自梁州岛,唤作花臻、花绣。”

沉醉已猜出事情大概,笑道:“那木雕可是撞你之人落下的?这该是那人的宝贝,不料就被你轻易拣了来。想必,要拿回去也不会那般容易吧?”

沉醉待云似倾睡熟之后才离开,一出门,便见着花臻在门口左顾右盼。

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多而不乱。她望去那侧,十六人抬着一辆步辇浩浩荡荡地朝着宫门方向行来。一位华服盛装的女子在宫门处下辇,又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老板娘回来了怎的也不通知奴家一声?”先前那位女子委屈地说道。她身材高挑,穿着月白纱裙,斜斜靠在云似倾身上,媚眼如丝,打量着全场。她髻上只别了两三支钗,浅点淡妆,凑在云似倾耳际,呵气如兰。又缓缓地道:“老板娘一去便是好几月,今日要不是奴家撞上门来,怕不知等到哪年哪月才能与老板娘再见上一面。”眸中星光点点,她拿出锦帕动情地擦拭着眼角。

人的一生怎能没有几位知心好友。于云似倾而言,能被知己关爱和信任,已是幸福矣。

“关沉醉什么事?”花臻不悦地皱起眉头,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话音才落,云似倾面前一道银光一闪而过。她本能地撤退一步,尚未站稳,就被一道更大的拉力扯去一旁。待她回神,于星临已故作姿态地站在了她面前,双臂交叉放于胸前,有一只手稍微抬起,两指之间夹着一把小巧的匕。

和楼之人名中带和,花楼之人名中带花。

死准王后。死国师。她念叨着,表惰呆滞,连烧烧饼掉在地上都不曾觉。死国师,死准王后。

当然,比起史书传记、琴棋书画,武功更令人向往。她不能说话,于是点点头。他便又说:“倾儿为何不对义父说一声?书房里那把剑太过锋厉,你还小,用不得它。”

平姑身体一僵,语气不太自然,生硬地厉害:“到时候,再、再说。”

那是一声凄厉的尖叫,在嘈杂的声音中十分突兀。周围人影蓦然骚动,云似倾只看见面前的人影急促变换,而后又重叠,又是变换,再是重叠,如此反反复复。她眨了眨眼,一切已恢复正常。她不禁松气,便再次阖上眼。只当那是幻觉。

三四月里的阳光似一池清水般温和,斜斜地投在云似倾面上,随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一派柔和安祥。

梦境,戛然而止。

平姑蹙眉,只一瞬间又松开,她拉起云似倾的手,轻轻拍着,道:“倾儿才不讲理,姐姐又叫不醒你,只好就着你,让你继续睡。这下到成了姐姐的不是。”忽而她表情变得严肃,话风一转,正经八百地问:“倾儿,你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看上那掌柜的了。”

云似倾道:“莫非掌柜的认为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她又暗笑了两声。

“如此,我便告诉你罢。”云似倾凑近掌柜的耳边,轻声地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你说,他是谁?”

待云似倾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丝丝苍白的光芒自未掩实的纱帘里倾泻而出,透过缝隙,看见外边是参差不齐的古树。偶尔还有黑影从这边跃去另一边,四面鸟啼虫鸣不断。一片安祥宁静。

“你将这茶……”主人还未说完,便被打断,那华服女子道:“待我去。”语气笃定,不容置疑。说罢,也不顾主人的反应,飞快地端起微凉的茶,四平八稳地跳出窗子,使着轻功,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此时车厢外已打成一片,马儿受到惊吓,高鸣的声音尖锐激烈,与刀剑声混为一体,也不觉得突兀。

车厢内蓦然静寂,气氛紧张。云似倾望见平姑搭在手臂上的手指,一道红痕明显。

“平姐姐开什么玩笑。”她不由冷笑,又说道:“平姐姐,你看这些人的行动。看上去整齐有序,其实却是各做各的,各有打算。若是哪个暗杀组织派出的队列,先前有过大量训练,现下用心一致,肯定不会这般散乱。而且这些人的样子分明不是杀手,而是死士。和楼里只有杀手,哪来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