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似倾还记得那一年认识花氏姐妹的情景。

沉醉见她,笑吟吟地迎上去,道:“倾儿不困吗?可曾用饭?”

沉醉同样未动。她岂会不懂云似倾的意思,她未曾辩解,只道:“玉珂王心知你未死,只假装关起国师,好逼迫你现身。可惜他兵行险招,也不曾料到你与平姑……”不知为何,她叹一口气,小心翼翼,思忖着说道:“连我也未必能料到,平姑她竟另有其主。昨夜我送你回房后,与花绣她们又有一番交谈,花臻问我你为何要刺杀玉珂王……我猜测着是你的意思,便同她们说了。后来一作商榷,再加上玉珂传来的情报,才敢断定国师仍是安然无恙。”

云似倾悠然醒来,待她睁开眼,处见之处,皆是她万分熟稔的景物。她惊奇地跳起身,有些不可置信。

云似倾位于上方,提起酒壶,满满地斟上一杯,道:“感谢各位对倾儿的厚爱,倾儿不甚感激。”随后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爽快利索:“倾儿先干为尽。”

像现在,听见花臻在不断地批判平姑,她还会觉得于心不忍。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dukankan想为她辩护,却又找不到说词。

“老板娘,我也要问你——”花臻冲出来嚷嚷着:“你和那个玉珂王不是很好吗?为何你要前去刺杀他?”

花楼位于瑶河下游,自和楼顺流而下,很快便能到达。

街面人来人往。云似倾拉着马向醉和春方向走去。

简陋的茶摊中只有零星的几位客人,随着这一行人的到来,摊上的气氛明显热闹起来。

云似倾自幼便不爱红妆爱武装。女儿家该会的琴棋书画,她样样只懂皮毛。倒是舞刀弄枪,她十分善长。

平姑走过来关了窗,将云似倾拉至桌边坐下,道:“倾儿,待会儿咱们就要上路了。路上的用食不比这儿,倾儿还是吃一点吧。”

现下她已经逃开后方那乌烟瘴气的囚禁之地,自然是有冲动想一走了之,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云朵。

云似倾试图去拉住他们,让他们别过去,或者,她也随着跳下去。

第二日云似倾早早就起来了,给平姑打理好,便坐在桌前侯着。有时不知想起什么,还痴痴地笑着。

“自然不能。”掌柜的恭恭敬敬道,忽然话风一转,对着云似倾拍起马屁来:“二位小姐这神仙似的人物,要上天也是云鹤鸾车,怎会是鸟禽那般。”

这时,一阵敲门声猛然响起,门外有人恭恭敬敬地说道:“二位姑娘,掌柜的吩咐我们来整理下屋子。”

“平姑,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一口气堵在心头,闷闷地疼。云似倾一时百般不顺,不禁握紧拳头,狠狠捶在下方的睡塌上,出一声闷响。

夜色太黑,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样,但听那声音,只觉得悦耳无比,再衬上一袭微微闪光的华衫,让人不禁暗衬。

花臻神气地笑着,与云似倾解释道:“其实这种做法不止我会做,整个花家都是这样。这是祖传的规定……”

原来,早些年间,梁洲岛还不似如今这般与大6完全隔绝。那时路途虽艰险,但仍能有人抵达。便是那个时候,有恶人从中作梗,偷学了花家百年技艺易容术,装作他人模样危害一方,也引得两岸之间误会重重,恩怨难解。虽然此事在多年后已是昭然若揭,但花家的惨重损失,还有对外界人事的失望,是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了。

如此一番,花家当时家主果断下令,在花家所制人皮面具上,留下所做之人的信息。以此凭证,免得再次蒙受不白之冤。

可惜此后,岛上另有精通奇门暗术之人,将四周海域设下阵法,使梁洲岛逐渐孤立,也与四国不断地疏远了。

花臻早已让丫鬟退下,云似倾索性起身坐上那位子,手上拿着那张面皮,轻柔地把玩,心里也不禁感慨。

这个天下,永远也不缺少趋炎附势之人。云似倾自幼顶着国师之女的名头,后来又是玉珂王心心念念之人,与他亦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算是个一国之母。因此,未少见那些胁肩谄笑之人,虽然心中不喜,倒也无伤大雅。

只是她心里到底有些不安,像片羽尾若有若无地挠着,欲罢不能。那力道即是再轻,也能让人难堪不已。

那样的感觉便是患得患失吧。

云似倾脑海一时杂乱无章,前尘、过往、恩怨、情长,似是漫天落叶,纷杂而来。她干干脆脆不再多想,只对着花臻说道:“那我再画一幅,与你猜猜看,可行?”

书案便在附近,笔墨纸砚亦不曾稀缺。云似倾颇有闲情,细细磨墨,取纸再拿纸镇压好——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正经八百。

两人认识不过三四年,但花臻却也深知云似倾的为人,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老板娘,听国师说你年幼之时,是拿刀拿剑绝不拿笔。如何过得几年,竟生得如此淑女?”

云似倾握笔的手不由一怔。

她决心要这样,已是认识舒轶之后的事了。

舒轶乃是玉珂一国之王。倘若她嫁与他,怎能只是一位认识浅薄、平常普通的女子?她认经识文,熟读兵书,练琴学画,不过就是想让自己愈地完美一些,愈地有资格与他站在一起,也免得落了他人的口实。

可是。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还能作为理由吗?

云似倾端着眼角斜睨她一眼,复而又埋头作画,只道:“我如何不淑?你莫要听信义父一面之词。”

花臻听罢便肆无忌惮地笑开,只是云似倾不再搭理于她。

云似倾手法甚快,如行云流水,很快,便有一人跃然纸上。

那人面貌平凡一般,许是画者用心一致,竟使得此人神采飞扬,生动至极。花臻瞧着,惊奇道:“原来国师真是糊弄我的,你竟能画得如此好看。”

“都说了让你莫要听信义父。”云似倾挑了挑眉。

花臻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不是当初你与国师说要设考与我,我才做出的面皮吗?不过后来倒被国师拿了去……老板娘,你问这个作甚?”

确有此事。云似倾笑道:“不是说要考你,还能有什么事?”

花臻便问:“那我答得可好?老板娘可还满意?”

“很好。”云似倾道:“老板娘也满意了。”说着,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明显的笑容。

二人言笑间,忽又听得敲门声。花臻明显不耐烦,倚住那儿一动不动。外面那人问道:“倾儿,倾儿,可还在?”

花臻一听那温软的声音,立马撅起嘴,赌气般地大声喊道:“倾儿不在,你还是去别去找吧。”

云似倾笑意明显,道:“沉醉可是惹了我们的花臻姑娘?竟让她这般生气,那沉醉当真该打。花臻,你说说看,是还是不是?”

花臻拗过头,干脆装作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