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沉醉口中知晓身世以来,云似倾便时不时做着这样那样的怪梦,有时被噩梦惊醒,不是满脸泪水,即是浑身汗水。她不记得花去多长时间才能分清现实与梦境,等着清醒,又默默躺在床上,脑海中思绪万千。就这样,然后一夜无眠。

二人现下心情复杂得紧,哪里会去搭理个小掌柜,等快上楼梯时,云似倾才缓缓开口,对着掌柜的道:“是,自然是。”

“他一个小小的掌柜,能有什么用,贪生怕死,在咱们楼里怎么待得下去。搜索读看看dukankan”掌柜的种种言行,让平姑的语气也充满了鄙弃。

平姑面色不变,打趣道:“小姐这脾气越大了。”

平姑也不管云似倾怎样想,只凑近些,压低声音,在她耳旁道:“小姐,那位爷是不是醉和春的客人,你确定你不曾与他有过交集。”

根本无人回应,而手中亦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端进来。”里面的那位主人缓缓开口,那声音有些雌雄莫辨,不高不低的,似是高山,又或是流水,清冽极了。

但云似倾也未及顾念,谁这般厉害待她们进了城。读看看小说网她现下正被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看花了眼,一心扑了进去。

集市中好不热闹。商贩正论着价钱,小工忙来忙去地搬着物品。云似倾瞅着一处人少些的摊子,随意打量着。

一眼望去,这一摊面最为喜庆。深红、绛红、朱红、丹红,无一不是红色。虽然材料质地不同,但皆有一个相同的主题。

云朵。

云似似因着姓名之中带有“云”字,所以对这一图案极为喜爱。她拾起一片云形木雕,脑中刹时闪过一丝白光。

她见过这种画风样式的云朵。云似倾微眯双眼,努力在脑海中搜寻。曾经在那里,很多东西上都会雕刻出这样的画纹。突然脑海里缓缓漫过一些片段,深刻而清晰。她转身拉住平姑,急切地问:“这是不是夕佳的商品?”

平姑却被吓着了,急忙跳开那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集市,正新奇地观看,哪料云似倾会有这样的举动。待她缓回神,又是半晌。她讪讪说道:“倾儿,这种事哪能来问姐姐。摊主不就在那,咱问一问他,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听罢,云似倾不由羞赧。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她赶忙又问向摊主。

摊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他面黄肌瘦,枯稀疏,个头也不高。此时正笔挺地站着,目光炯炯地看向他们。他一身灰土色衣裳,已洗得白,还打着不少补丁。但他穿得很得体,站在那处,神情里透出有一股少年老成之态。

被云似倾这番一闹,摊主看向她竟泛红了脸。他支支唔唔地回答道:“是夕、夕佳传来的、小、玩意。”

这倒不能怪他。

云似颂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长裙。是高伊惯用的款式,花纹繁复,层层包裹,似是一池涟漪,穿在身上能一圈圈荡漾开来。平姑为她挽了个复杂的髻,还簪着几朵珠花,加上适当的妆容,看上去一副华丽娇艳的模样。

这个样子,即使带了面纱也无济于事。若隐若现的神秘,反而更引得路人竞相驻足。

好在那位爷留下不少人。为的守在云似倾身边,与平姑并列,寸不不离;其余的绕着几人围成半个圆圈,令旁人不得接近。

只是此时云似倾正关注摊面,全然不知过往游客皆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

三四月里的阳光似一池清水般温和,斜斜地投在云似倾面上,随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容,一派柔和安祥。

她止不住激动的心情,又拾起一支暗红色浮云荆钗,放入手心摩挲。动作轻柔至极,似是位疼爱孩子的母亲。

夕佳。夕佳。

那是她的祖国,那是生育了她的地方。

她细致地看着,好像这样便能透过它看见她的祖国。她突然一怔,再次将平姑拉近,凑在耳际。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平姐姐,今日出门,是我二人付帐,还是那位爷的人?”

平姑闻言,亦是一愣。思索片刻便答道:“该是那位爷的人吧。”

云似倾突然邪气地笑了笑,眯着眼瞟过外围的侍从,又回到摊面上。她大声喊道:“小老板,将你它摊上的玩意儿全包起来。”在一片错愕中,她倾身斜向摊主方向,在他耳际说道:“你只管将价钱提高,小姐我有的是钱。”

还未等小老板回神,云似倾就大摇大摆地向外围前去。

其实,她本也没这想法。可怜之人遍地都是,仅凭她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救得过来。但是那瞬间的一幕,着实刺激了她的心灵。

小老板正照看着物品,一个五六岁梳羊角辫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来,扑在他腿上紧抱住他。小女孩唧唧歪歪地说着,嘴里吐出听不懂的话。然后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抱歉地看向云似倾,将小女孩往回拉。临走时,还与小老板对视一笑。

那一刻,云似倾说不清她的心情,欣喜、愤怒、羡慕、仇恨。她心乱如麻,有一瞬间,完全不知所措。

或是可怜带着两位小孩的妇人,或是羡慕和和睦睦的家庭,或是悲伤她逝去的亲人。总之,片刻之后,云似倾便作出那样的举动。

反正她已是别人刀俎下的鱼肉,指不定哪一日就命丧黄泉。既然如此,她何必要吝惜这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炫目的阳光在喧嚣的人群中迷失,光彩闪烁,渐渐模糊了云似倾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