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街?还是夜巡街!要不要举个小铜锣满街叫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这跟游街有什么区别!嬴风心中苦笑不已,没想到绕了一大圈,自己居然从一个光荣的老兵,变成封建帝制社会的城管了……

站在墨云宫大殿之中的白欲起,微微眯起双眼,看着赢景泰坐在那把大座之上的样子。

这队商旅的头目,并没有像其他商人那般挂上满嘴的媚笑,而是黑着脸,将手插在内兜里摸索着。这让城门卫有些意外,心想,你以为掏了钱就可以黑着脸?一会有你好看的。

白欲起一愣,说道“家老?他叫什么名字?”

大堂里很暗,让方才在外面走了好久的嬴风,一时间双眼只能隐约的瞧见,这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嬴风微微闭了闭眼睛,睁开一看,现坐在大堂主座上的人,居然是方才窥仙楼里率领城防军的那个文士一般的中年人。

孟吕两家的家丁们瞬间红了眼。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从心里出的一种惊惧。嬴风这个人,他们无比熟悉。自从他十四岁开始,这两年每每总是与自家的公子生这样或那样的冲突。

窥仙楼是玄阳城内唯一不设门槛的地方,因为在这里出入的人,太多太多,没有任何木料禁得起做这里的门槛。此楼分为三层,第一层为评书唱戏之用,第二层为百家争鸣之用,第三层为权贵商事之用。三层面积均极大,上到大夫,下到平民,都是这家窥仙楼招待的对象。

嬴风的语气十分沉静,静得让人心头压抑不已。场间的气氛也随之一凝,没有任何人,敢多说半句话。

一旁的裘全此刻彻底傻掉了,心想这次真的玩完了,这里就他和嬴风两个人,事后这孟大公子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挨千刀的嬴风啊,怎么喜怒无常的!想笑就笑,想飙就飙,毫无任何顾忌!要死也不能拽着我啊!”裘全心里狂吼着。

孟云用饱含着愤怒和惊恐的结结巴巴的声音质问道:“嬴风你……你什么失心疯!就算这…这条路不让走马车,你砍断车辕就好,难道还想砍我的脖子吗?!”

嬴风冷哼一声,回身看了看瑟瑟抖的裘全,心中暗暗摇头不已,大声喝道:“裘全!!回神!”

还沉浸在绝望之中的裘全,被嬴风叫得一个激灵。

“干……干嘛!?”

嬴风叹了口气说道:“去看看车上还有什么人!”

“啊?!哦。”裘全颤颤巍巍的走向马车。

“等等,”在裘全的右手就要掀开帘子的时候,嬴风叫住了他,说道:“别掀开,你先自己小看一眼,里面的人若是穿戴不整齐,就把你的甲胄脱下来披给她。”

裘全一愣,挠了挠头,照着嬴风的吩咐办了。

这时,一位姑娘自己掀开帘子,从车上走了下来,衣着虽然凌乱,倒也不算暴露,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扶着裘全的右手慌忙的跪了下去,口中不停念叨:“军爷救命!军爷救命!”

嬴风重重的冷哼一声,将身子压得极低,对着地上的孟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渣!人赃并获,这次我看你老子拿什么救你!”说完,嬴风重重的在孟云的背上踩了一脚,惹来孟云一阵鬼哭狼嚎般叫声,随后揪着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裘全,你带着那位姑娘,跟我去廷尉府走一趟。”

嬴风揪着孟云就要走,一众家丁们立刻横移一步,想要挡住嬴风的去路。他冷眼扫视一圈,大声喝道:“妨碍军务,刀剑可不长眼!别忘了你们是孟府的家丁,却不姓孟!我要是你们,就赶快滚回家去找老主人,可别为了别人的狗崽子搭上自己的性命!”

说完,嬴风大步离开此地,向廷尉府的方向走去,一众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廷尉府的大人,一向是秦国里最悠闲的人。因为在这玄阳城,上有国君说了算,下有孟、吕两家腰杆直,谁有错谁没错,几乎在抓进廷尉府之前,就已经定好了结果,根本用不着审什么。

不过今晚的情况可有些不同,大不同。廷下站着的四个人,有两个他认识。一个是孟家的大少爷孟云,另一个,是最近这两年没少来廷尉府的嬴风。按说每当这两人同时站在廷下的时候,这案子根本不用审就可以判了,将嬴风抓紧黑牢关上几天,孟大少爷无罪释放。这就可以了。

不过今天的情况却有些难办。因为嬴风还抓来了一个姑娘,哭哭啼啼的,廷尉府门口也站着很多百姓,似乎都是事情生时的旁观者。这可难为坏了廷尉大人。

廷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故作冷静的问道:“廷下何人告状?”

嬴风微微点头,方欲开口说话,却不料意外的事情生了。

站在裘全身旁那位姑娘忽然抢先开口说道:“大人!是民女要告状!”此时这姑娘的语气竟然十分平静,再无半点方才的哀戚、慌乱和求救之色,仿佛在自家后院一般从容自如。

嬴风一愣,看热闹的人们也是一愣,就连一直不敢抬眼的裘全也露出了十分诧异的眼神。

廷尉眉头又紧锁了一分,捋了捋胡须问道:“哦?你状告何人?有何冤屈?”

那位姑娘眉眼间忽然浮上一丝笑意。她抬起手,毫不犹豫的指向嬴风,说道:“我要告的,就是他!”

场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

“肃静!”廷尉大人威严无比的喝道。

“廷下女子你接着说!”

“是!今夜民女与夫君孟云同乘马车回家,这位军爷忽然拦住路,将马车的车辕砍断,将我夫君毒打一顿,还强行上车企图非礼于我!”

嬴风的眼睛瞬间睁得极大,看着方才还惊魂未定而现在却满眼狡黠的姑娘,看着那个浑身狼狈却满脸笑意的孟云,看着眼中疑惑心中却释然的廷尉大人,看着议论四起却无人敢言的围观百姓,瞠目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