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将军镇守东路边陲六年之久,辛苦了。”赢景泰的声音显得极为苍老而低沉,与他那张颇为年轻抖擞的玉面反差极大。

像这样的事情,不单是玄阳城的东大门,整个大申王朝无数的城门前,都会反反复复的生着,每天,每月,每年,九百年,不曾有丝毫更改。商人们并未真的觉得如何屈辱,城门卫更不会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因为这就是规矩,比律法更深入人心的规矩。

“蒙老……”白欲起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看嬴风说道:“你能够藏在门口偷听我们说话,这一手,也是跟这个老斥候学的吧?”

不过这次有些不太一样。嬴风身前这个身披甲胄的兵士,并没有大多数城防军那种或阿谀谄媚,或狗仗人势的嘴脸。他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就好像没有听见嬴风的话一般。

后来他们渐渐现,每次冲突之后,不管嬴风受了多重的伤,事情总是没了下文。一来二去的,家丁们的胆子也跟着自家主人一道肥了起来,根本不把这个失位的落魄公子放在眼里。

秦国,地处申王朝西北之地,是王朝的诸侯国之一。

巡街?还是夜巡街!要不要举个小铜锣满街叫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这跟游街有什么区别!嬴风心中苦笑不已,没想到绕了一大圈,自己居然从一个光荣的老兵,变成封建帝制社会的城管了……

过了片刻,他转过身问道:“那你怎么不走?”

裘全眼神涣散,唉声叹气的说道:“我在这玄阳守军里出了名的胆小鬼,他们都叫我废柴兵,没有一个什长肯要我。”

嬴风看了看裘全那近似绝望的状态,不禁对废柴这两个字赞同的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吧,巡街就巡街吧。”嬴风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做巡街当然没有问题了,权贵子弟,又不能怎么样。可我呢?没有油水可捞了,还要陪着你得罪那些大少爷们,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诶!”

裘全的哭嚎,让嬴风苦笑不已,说道:“权贵?我也算?我只不过是有个着过一次大火的宅子,和一个不要俸禄的老管家,你见过哪个权贵这么寒酸……”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四处看了看,猛然提声问道:“诶?!盐巴呢?前天我扣下的盐巴呢?”

裘全极为缓慢的摇了摇头说道:“被一个叫公孙弑的人拉走了。”

嬴风怒拍桌椅:“挨千刀的东西!我扣下来的东西,他凭什么拉走?这人是谁啊?”

裘全瞟了嬴风一眼,略带调侃的说道:“他是太尉府的人,东南路大营里的都尉,跟咱们的玄阳将军是一个品阶的,他要把盐巴拉走,我能怎么样?”

“太尉府?!”听到这三个字后,嬴风眉头紧锁,一声不吭的转身走出了营房。

玄阳城,太尉府。

“将军,那几车盐巴,我已经送回孟家的铺子里了。”公孙弑微微躬身禀告道。

白欲起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地拨弄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微微点了点头。

门外突然响起争吵之声,大门随即被人猛力的推开。门口站着三个人,死命闯进来的嬴风,和两个拉他不住的甲士。

白欲起微微挥了挥手,那两名甲士点头退下,关上了房门。他淡淡的看了看嬴风,问道:“是为了盐巴的事儿吧?”

嬴风下巴微收,瞳仁上瞟,紧紧盯着捧着茶杯悠然自得的白欲起。

他心中对白欲起此次回来的目的始终拿捏不准。此时骤然面对面,看着那茶杯之上屡屡升腾而起的热气,自己反倒冷静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指了指那个一直杵在白欲起身旁的彪悍甲士,问道:“他就是公孙弑吧?真没看出来,本来以为只是个贴身侍卫,原来竟然是个领万余兵马的都尉。”

白欲起抿了一口清茶,缓缓将茶杯放下,淡淡说道:“我最近总在想,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真隐忍?假冲动?如今看来,到底还是太过年轻,火气大了些,城府却浅了些。”

嬴风眉头紧皱,没有听明白白欲起到底所指为何

白欲起接着说道:“从前你只是跟吕尚和孟云两个小家伙打打闹闹,按照你的说法,你这是在权贵们划清界限,表明心意。你这是在自保。可是现如今,你扣下了那几车的盐巴,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你这分明是在砸人家的饭碗。你可别忘了,孟云和吕尚的上面,还有孟,吕两家的家主呢!小的们打打闹闹的,老的可以不计较。可你非要抽老的一个大嘴巴,这是不是有些愚蠢?”

“哼!什么老的小的,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姓孟的!小的早晚要变成老的,早抽晚抽都是抽,抽了又能怎的?”嬴风嘴上依旧冷冽如刀,可心里却安定了大半。至少可以理解为,白欲起并不是孟家那艘大船上的人。

白欲起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终究不过是几块破盐巴子而已,还算不上抽嘴巴,顶多是给人家挠痒痒。你这个举动,除了得罪人,给自己惹麻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嬴风抿紧嘴巴没有回话,心想麻烦已经来了,什里已经只剩下两个人了,而且以后还只能巡街,不能守门。

白欲起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手头的东西还太少,不要总想着翻起多大的浪花。”

冷哼一声,嬴风走出了房间。

前一刻还满面寒霜的他,在踏出房门后的一刻,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这次来,本也没指望能把送回去的盐巴再要回来。而且正如白欲起所说,几块盐巴而已,对于势力根深蒂固的孟家来说,恐怕连挠痒痒都不够。他只是要确定,看看白欲起到底是哪一边的人。虽然心里还没有答案,但只要不是孟、吕两家的人,终归还算是个好消息。

回到营房,嬴风招呼起无精打采的裘全披好甲胄,准备出门巡街。

两人来到街上,百无聊赖的走来走去。正觉索然无味之时,忽然一辆马车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招摇而过。

嬴风微微眯起双眼,出声问道:“那是孟家的车吧?”

裘全斜斜瞟了一眼,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嬴风,陡然睁大双眼,颤声问道:“等等!你不会是要……不要啊,我……”

没等裘全说完,马车已来到二人身旁处。车上传出一阵阵女子惊慌失措的求饶之声:“孟大少爷,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求求您了,不要……”

嬴风双眉骤然倒立而起,猛的后跳一步,拔出长刀横在马车之前,大声吼道:“车上什么人!给我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