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天随即笑道:“你家夫人有喜了,可不是要恭喜?”

远远的宝春看到了每次送药来的阿毛,她一路奔跑向前,脸上带着笑,阿毛和小强子差不多大,据说三岁便跟着骆青天,只是这孩子天生残疾,一条腿长一条腿短,难免平日里受人嘲笑,性子也就内向了些,每次宝春冲他笑,他都会脸红的无地自容。

宝春抬起头看到小强子悔恨的眼神,这一个月他们两家并没有真正走动过,这还是回来后这么久第一次见面,小强子瘦了不少,家里变故,他又背负着良心的谴责,日子不会比自己好过。

“是的。”春儿答。

“哦,我有说过吗?小时候的事不太记得了。”彭于谦有意无意的说着,段婉欣端着茶水的手颤了颤,嘴角的笑容一凝,却瞬间掩饰掉难堪,悠悠道:“我可是每件事都记得。”

空荡荡的灵堂,彭于谦自顾自的说着话,有些话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他以为他足够坚强,足够强大到顶天立地,但是所谓的坚强无非是掩饰,所谓的强大也无非是伪装,失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疼痛的,是这一生的缺憾。

宝春愣愣不动,半响她双手支地向着华凡的方向深深的磕了个头,道:“华管家,家里没有男丁,还请你帮着一起抬抬父亲。”

马车缓缓而行,在朦胧的雨中渐渐隐没,天空像一幅晕染不开的画纸,满满的灰色,压抑的叫人无法呼吸。

“你现在才知道未免太迟了。”

华凡斜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半响后突然笑了,道:“看来香儿所言非虚,丫头,快跟我过去一趟吧,莫要让少爷等急了。”

原来,他是如此害怕失去。

彭老太爷眯着眼,手里松土的铲子放在一旁,看着二人拘谨的模样不禁微微笑道:“原来是你们俩个。”

“爹就知道你聪慧明理,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懂事。”刘木匠抚摸着宝春的丝发,脸上却隐隐露出不安。

“不……不要回去。”彭老太爷固执的扬起脸,“我还想在这坐坐,以前你父亲最喜欢在这里吹箫,只是我没有听出他的心事,更没有关心过他,你母亲性格内敛自持不喜多言,我更没有做到疏解,所以悲剧才会发生,如今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这辈子想弥补他们恐怕再也做不到,就让我在最后的时间多在此处睹物思人也好。”

“你啊,就是这个执着脾气。”

“王婶子莫怪,少爷公私分明,定当会给你补偿的。”

十八弯啊九连环

宝春刚想说什么,才想到自己离他那样远,再看段婉欣,看着自己满眼的失落和怨恨,宝春突然觉得很委屈,可是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本想上前去解释,却一头撞在曾一品的身上,宝春定睛一看,随即道:“曾先生。”

“都按照吩咐候着呢。”

整场表演的第一个小高潮就这样结束了。

特别的开场曲,在那声声喜庆的恭喜声中,宾客也跟着向老太爷拱手,二十歌姬拳头握紧,再张开时朝天空一挥,花瓣纷飞,随风而舞,仿佛将所有的快乐带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宝春热的睡不着,索性把玩着父亲修好的玉箫,那玉箫还是上次彭于谦摔在地上的,裂成两段,却被父亲修好了,虽然再也出不了音,却还是一把不错的萧。

“啊啊……过夜?从何说起啊。”宝春听到这句真是不淡定了,女人心海底针,就算是旧社会的孩子早熟吧,但是你丫说话能经过大脑不,我才五岁。

“和少爷出去还开心吗?”

这时,屋内的风四娘也打着油伞出来了,雨幕下,她的白衣更见分明,于茫茫翠碧之间,仿若一盏青灯。

宝春的马屁拍的好,只见风四娘掩嘴而笑,面露春光,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喜爱之色。

风四娘看着两人闹腾,半响后才道:“谢谢这位小公子的抬爱,只是我风四娘当年已经说过,此生不再跳,如果我是为钱之人,今日也不会在此了。”

“送段小姐回去。”彭于谦毫不客气的道,随即斜睨着愣在一旁的小厮阿力,阿力回了回了神,立马跳上马车,响亮的鞭声划破每个人的耳蜗,只听一声:“驾!”之后,马车缓缓而动。

宝春差点扑哧一下笑出声,若说这女孩放在二十一世纪的确明朗的可爱,可是这是古代,这样的女子恐怕比恐龙还稀罕,她不懂声色,静静看戏。

这本是她孝敬父亲的,可是看着小强子难过,又觉得不忍,况且这次只要把彭老太爷哄高兴了,赏钱自是有的,到时候再给父亲买好吃的也不迟。

宝春走向四位台柱子,她们身上的衣裙分别绣了梅、兰、竹、菊的花样,正如她们的名字一般。

华管家用手半遮着嘴沉声道:“这是宝月楼坊主的别院,所有歌姬都在这里住,许是少爷早就知会了他们,选在这里见面了。”

这些年,华凡随着年龄逐渐成熟,办事愈发得力,彭于谦索性放了更多的事给华凡去管理,不仅如此,彭于谦困惑的时候也常常得到华凡的开解,所以华凡的地位在彭府也算是举足轻重。

他本是大好年华,本应该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快乐和真实,然而他却是那般的沉静,沉静的有些深沉,有些压抑。

那亭台之中的少年,白衣在身,如水一般的光泽,仿若万千荷花中最亮眼的那一株白莲,君子之姿,莲花之容,只是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淡泊。

半响,小强子开始呓语起来,他嘴角划过的笑,像是对过往的无限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