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爸的批斗升级了，罪名有好多：‘反动军阀的孝子贤孙’、‘资产阶级的臭毒草’、‘不可救药的坏分子’、‘反攻倒算的急先锋’、‘黑五类臭崽子的黑典型’……太多了，我都记不全了，反正那个ฐ时候能够想出來的罪名都有――再后來有风声说要抓他坐牢。后來，后來……”作家有些犹豫了。
“捡好的买吧，你看哪家味道好……”
“嗯，你爸妈离婚了，你妈带你住到เ了她的单位上。”
“你觉得这世上会有灵异事件吗？”她问作家。
“谁糟蹋他们了？你说谁糟蹋他们了？我这是实事求是，当年居民小组就是这样给你那臭爸定的性，你想翻案也翻不了！――你竟然敢诬蔑我糟蹋！告诉你，要不是改革开放，你还不照样是反革命臭崽子！――你敢这样和我说话？”老太太没料é到会遭到反击，想当年训斥那些在她监管下的黑五类时，不管是男男女女，还是老老少少，有谁敢当着她的面出口大气？老太太意气风，斗志昂扬，一挺身站到佳卉鼻子前，雄赳赳的质问她。当年那股子把阶级敌人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๐，叫它永世不得翻身的革命豪情喷薄而出。
但是，佳卉还是能够感觉到เ那人的存在――就在这屋里，就在光束直射的大衣柜前，但是，她什么也看不到。
“那有什么不对？”佳卉无法明白。
“那ว个时代每个人都必须ี做革命的螺丝钉，党把你拧在哪里你就得钉在哪里一辈子――你看过样板戏《海ร港》吗？”作家突然问佳卉。
“沒印象。”佳卉摇摇头。
“看了你就懂ฦ了――剧情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小青年被分配到เ海港做装卸工，我还记得他叫韩小强。那个ฐ时代大众的文化水平低，一般人都不识几个字，还有好多是文盲，高中生就是出类拔萃的了，言谈举ะ止都多了一份文化人的儒雅，风度翩翩，惹人羡慕。这个韩小强觉得自己做装卸工ื太屈才了，很不安心工作。我还记得他有大段大段的唱词，表达自己内心的极度苦闷，抒对理想的强烈渴求。于是，党支部书记耐心教育他，从解放前熬过來的老装卸工热情帮助他，给他忆苦思甜，控诉旧社会的罪恶，歌颂新า时代的幸福，让他懂ฦ得能做生活有保障的当代装卸工是何等的幸运。这种幸福來之不易，那可是革命先烈前仆后继，用生命和鲜血换來的，他理应好好珍惜，不该再好高骛远。自然，剧情里边还少不了阶级敌人的破坏，他受骗上当，被地主ว分子利用。最终，阶级敌人妄图破坏伟大社会主义แ祖国的阴谋彻底破产了，韩小强的思想也从根本上生了变化，回归到เ劳动人民的立场上，把老老实实扛货包作为ฦ了人生的最大理想，再也不会跳槽了，故事也就结束了。”
“哦，这是什么意思，我搞不懂。”佳卉说。
“消灭个人意识，把每个生命都打造成零部ຖ件，国家机器才能ม毫无阻碍的运转。”
“可怕的时代！”佳卉感叹。
“是！《海港》里边的小青年家庭出身好，所以他只是思想落后，不会堕落成为现行反革命或者坏分子。你爸不同了，他的出身决定他只能一辈子夹起尾巴做人，但他偏偏不肯，他总是不愿意苟活，他以为ฦ上天给了他才华就不应该白白地糟践。但是他错了，以他那样的身份和无产阶级专政对抗，说是以卵击石都还太轻太轻了，完全不足以表达两种力量对比的悬殊。悲剧的性格加上悲剧ຕ的时代，你爸的悲剧是必然的。”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
“我妈还告诉过你些什么？”佳卉轻声问。
“哦，”作家从她沉浸ฤ的思想中走出來，“零零星星还有一些。他们离婚的关键是家庭暴力，这个ฐ沒有疑ທ问，你妈对我确认过这一点。我也听堂兄他们提到เ过，说你家一打起架來真是疯狂，有时候你爷爷他们两父子拎着扁担追得你妈满院跑。可是每次大闹过后，你爸都很痛悔，总是痛哭流涕๓央求你妈再给他一次机会。你妈也一次次原谅他，直到那ว次右手被你爸一扁担砍得骨折。”
“我爸为ฦ什么这样对我妈？我真的想不通！”佳卉很难过。
“大概是你妈提出來要你爸和你爷爷断绝父子关系，或许是因为有了你，你妈不得不考虑你的将來。”
“这是你爸最痛心的地方。他们那个家族就剩了他两父子，两人一直相依为ฦ命，即使打得头破血流，还是亲父子，那种血脉是无法割断的。你妈毕竟是媳妇，沒有那种血缘亲情。你爷爷带给你爸那么多痛苦，她觉得你爷爷有愧于他们，应该对他们很迁就才是，可是你爷爷依然那种暴躁，让她受不了，很想摆脱。”
“听说你妈骨折以后，有人报案，那个时候是‘群众专政指挥部ຖ’管事……”
“什么叫‘群众专政指挥部ຖ’？”佳卉很奇怪。
“就是当中，‘公检法’被砸烂后，取代它们管事的组织――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แ，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他们把材料都整好了，说你爸是搞阶级报复，残害劳苦大众的后代，这在当时可是重罪。但是你妈无论如何都不肯不签字，一口咬定是自己摔折的，不管那些人怎样威胁利诱，就是死不低头。但是，也就是在那时候，你妈坚决的和你爸离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