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是懂了，就不再不幸了――慢慢來吧，我俩的工ื作名称不一样，但性质是相同的，我们都是清洁工，精神的清洁工。”作家说，“这个工ื作很关键，本來是搞清洁的，如果成了污染源，那危害就更大了，所以啊，干我们这些行当先要作好自身的保洁工作哦。”
“这个――具体的情况我不很清楚，”作家解释说，“你爸妈恋爱结婚生孩子到离婚这段时间我都沒有回來过，大致情况是你妈告诉我的，当然我家里人也提到เ过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疲倦地说：“我们找个地方แ坐坐吧，找个临江的茶楼怎么样？”
“啥？祸ຖ害？你敢骂我祸害？你翻了天了你！你这个阶级敌人的孝子贤孙，看我不把你整到公安局去！”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伸开两ä爪老鹰扑食一样压向佳卉，说时迟那时快，佳卉迅疾闪身，夺门而出。
那人好像在屋里翻什么东西。佳卉感觉那ว个人应该是在床角的老柜子前，在那个黑漆已๐经剥ຓ落的大衣柜里翻找什么。
“后來……”作家说，“我沒有亲眼看见，那段时间我不在家，我是听我的堂兄讲的，他说后來你爸吃了安眠药。”
作家看了一下佳卉的表情，看她那么เ坚定，就接着说：“也不知你爸用什么手段，到เ医院弄了一大瓶安眠药回來。那天早上，革命组织又來人通知他去作交代，他说等一下，要带检讨书。那人很高兴，因为过去他來你爸根本不搭话，你爸这一回答让他觉得自己้挺威แ风的，就放了你爸一马，让他自由活动两ä分钟็，自己้候在门外。你爸趁他一掉头的机会，把藏在衣柜里的药瓶掏出來，倒出一把就往嘴里塞。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多，我堂兄他们几个小伙子一见不好，赶快去抱他，有人想抢他的瓶子。他那个时候力气大得很，一甩手挣脱他们就跑，一边跑一边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安眠药。众人整整追了一条街，才把他控制住，那时他已经吞了大半瓶药，已经是满口白沫了――到医院也沒能抢救回來，他那ว时大概ฐ也就二十七八岁。”作家说不下去了。
“请继续！”佳卉咬着牙说。
“最不幸的是你的爷爷。人家说人生有三大不幸：幼年亡母，中ณ年丧ç妻，晚年失子，你爷爷哪一样也沒有轮空。你爸一死，你爷爷也就沒有活的心思了。安葬你爸后不久，你爷爷也过世了，是绝食死的。”
佳卉沒有说话，作家又补充说：“死了三天院里人才现，他们在你爷爷身上搜出了一些钱，应该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你爷爷会扳罾，常常在后门的江口扳些鱼虾回來。他还在摆一个小烟摊，就是一块折叠小木板，走到เ哪儿可以带到哪儿的那种。他虽然七十出头了，但身板挺硬朗，应该是可以维持自己的生计的。”
“听说就在你爸死前不久，你爷爷遇上几个ฐ小混混想抢他的烟摊。他们人多，看你爷爷是个白胡子老头，沒有把他放在眼里。你爷爷当下把摊子往身后一挡，马步一蹲，敞开门户，大吼一声：‘有种的过來！’那ว几个ฐ小混混一看自己有眼无珠，不小心撞了武林高手，吓得落荒而逃。”
“我爷爷会武功？”佳卉问。
“不知道，谁也沒有见他练过。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懂招式呢，还是装装ณ样子吓唬吓唬他们。”
“有一点我不明白，”佳卉说，“我爸是真疯还是假疯？”
“这个我也不很清楚，但是我记得有一件小事，”作家说，“就是在你爸疯的这段时间。有个周末我回來，那ว是晚上九点过吧――当时不像现在有电视、网络那ว些消闲的东西，一般人都睡得早ຉ――街面上已经很清静了，我离大门口还有半条街，远远的看见你爸大步流星的从对街过來，我一测那度我们肯定会在大门口相遇。那个ฐ时候我还很年轻，不懂什么เ叫精神病，总是把它和暴力连在一起。我一看四下无人，心情好紧张，拔腿紧跑。冲到大门口的时候，被半腿高的木门槛绊倒了。就在我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來的时候，一扭头看见你爸正加快度奔过來。我心里那个怕啊，连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溜烟的就已经蹿进了上院，扑进了自家的房门。”
“吓坏你了？”佳卉问。
“还有下文，”作家说，“第二天我半躺在马架子上看书――马架子是放在屋檐下的，这样光线好一些――你爸进上院來了。”
“他來干什么？”
“我也奇怪，因为ฦ上院正屋住着那ว个居民小组长，你爸不被传唤一般是不來这个地方แ的。”作家说，“他朝我走过來，我虽然心里紧张，但毕竟是大白天，院子里有的是人，所以也沒打算逃掉。”
“他在距我两ä步远的地方站住，手里捏着一支钢笔，大声问我：‘有蓝墨水吗，我借一笔蓝ณ墨水。’”
“我说，‘有。’就进屋端了墨水瓶出來。他跨了两ä步过來打水，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悄悄问我：‘三妹，昨晚吓着你了？沒伤着吧？’”
“我看他一眼，说，‘沒有。’那ว一瞬间，我们的目光相遇了，他的眼睛那样清澈，里面满是歉意和关切，让人感动，那绝不可能是精神病人的眼睛。后來我想，那天晚上他朝我跑來，应该是想來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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