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蝙蝠盗”其貌不扬，可一对深邃的黑色瞳仁却十分狡黠灵动，饶是杜重阅人无数也吃不准眼前这张面孔到เ底是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听着这样的对话，藏匿在阴影之中的男人“嗤嗤”地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很轻，几乎同时湮没在和尚们絮絮叨叨的对话里。
李岫知道，他这好友有时就像个顽ื童，什么事儿都率性而为，没有一点长性。
“忙了一下午，什么名堂都没有问出来……此间的僧人要不是什么都不肯说，要不便是什么都不知道，跟个ฐ木鱼似的，敲一下响一声……”
“薛大人，晓谷他是不可能偷盗佛宝的！”
李岫一愣，急忙起身冲着薛矜拱了拱手，道：“薛大人，敢问这是……？”
白晓谷不明就里，杜重解释道：“这里是那些和尚布下用来抓贼的圈套，只要有人擅自移动这具骷髅，里面的机关就会牵动警铃，马上就会有人察觉！”
铃声虽然响动不大，但绵绵不断，搅得白晓谷的灵识一阵莫名的慌乱，不一会儿便闻得千佛殿外人声喧嚣，白晓谷还没返过神，守在门边望风的杜重冲着这边蹦跳过来，一边蹦嘴里一边叫嚷着：“不好啦……不好啦！”
白晓谷一身白衣，虽然体态风流，可偏偏顶了个女子才用的幂罗青纱帽；罗瑾身着黄冠道服，分明是个道人，却来逛佛寺……不伦不类的，教人费解。
又行将一阵，三人已๐至寺院正门，一眼望去，只见建筑宏丽，僧众愈千，好不气派。就算比起如兴善寺、慈恩寺、香积寺等长安名寺也毫不逊色——很难想象，数十年前它还不过是个山中小庙。李岫一行正感慨间，已有一个年轻僧人迎前来施了一礼ึ。他瞧李岫身着官服，便问：“这位施主可是万年府来的差官大人？”
“飞贼？”
“云生啊，你那儿可有什么เ新鲜事儿？”
“怎么是你？”李岫讶然出声，哥舒玲却没有反应，径自掩面啜泣着，李岫见不得女人哭泣，一下子慌了神，想扶哥舒玲起来，可是刚碰到她的身子便觉她的双脚已然消เ失不见，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非但如此，她的整个身子正自下而上渐渐消เ融，化成浓稠的黑水——那光景真是说不出的恐怖骇人！
虽然只有一晃眼的功夫，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瞥，足以教李岫看清怪人的容颜：
李岫还未来得及看清生何事，胳膊上又是一紧，似乎是有人正抓住他，将他使劲地往外拖拽，蓦地眼前白光一闪，耀眼无比，李岫被光刺得急忙阖上双眸，少顷待他重新睁眼之ใ际，却现自己已然从藏经阁内脱出，此时正立于菩提寺外间。
他猛地回过神，只见一张狰狞扭曲的怪脸就距离自己้不过一尺的距离！李岫大骇，旋即一道剑光闪过，他本能地侧身一闪，利ำ刃堪堪劈过他方才所立之处，这时借着昏黄的烛光李岫看清：持剑人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ฐ带着面具的人。
“子良？”李岫诧异地出声，那人闻言回过身来，正是一身玄服的罗瑾，他看到เ李岫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嬉皮笑脸道：“云生，看来咱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总能不期而遇呵。”说罢，他瞥见李岫身后跟着的赵元，这俩人虽不熟稔，倒也相互认识，于是罗瑾主动道：“赵少府也来了呵？咦……记得数日前遇见，您不是说过年要回东都一趟的吗？”
李岫点了点头，赵元又道：“也不知崔画师会不会将那ว牙婆的死状也画在壁上？”
李岫蹙眉，不肯轻信，正在他沉默的当口，哥舒玲忽而箭步上前，秀眉一扬，大喇喇指着李岫道：“你这官儿怎么เ这般不明是非，偏要冤枉大哥是凶手？你不是要证据吗？好！我给你看证据！”说罢就搁下篮子去撸一旁哥舒放的胡服窄袖。
“且慢。”
“主子，罗公子造访。”小桃这时入屋禀报，李岫披了罩袍外出相迎。两ä人乃是至交，见面也不多作客套寒暄，听得李岫还未用过午膳，罗瑾又要拉他去平康里吃酒。李岫惦记着衙门还有一桩命案要办，正要推诿，罗瑾忽然附到他耳畔说了一句：“昨晚的案子我有眉目了。”言毕，李岫转过头狐疑地睨了罗瑾一眼，但见他一脸得色，似乎很有把握。李岫心念一动，离开之前又转回内室叮嘱白晓谷，没有自己้的允许绝对不能私自外出，白晓谷有了昨晚被爆竹吓到เ的经历，十分乖巧地点头答应。
李岫听罢，连声称谢，同时心中又有些古怪：照韩湛所叙，他是子时在永兴坊遇到เ白晓谷的，可是那ว时长安诸坊门皆已๐关闭，白晓谷又是怎样出地宣阳、然后入得永兴？琢磨了一会儿也无甚解，李岫想着只要白晓谷回来便好，那些个旁枝末节也没有必要再去追究，于是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罗瑾却恍若未闻，只是对着那少年的尸身一个劲儿地叹道：“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小郎官，可惜……可惜啊……”
言毕，罗瑾脸上立刻现出兴致盎然的神情，他原本就耐不住片刻寂寞，除夕之夜还跑到เ烟花之地厮混，花酒喝了一半，就听众伶人议论说鸣珂曲的“摘星阁”出了大事，他跑来想探个究竟，不料却与李岫来了个顶ะ头碰。
李岫忍俊不禁，将他又往怀里带了带，白晓谷比他矮了将近一头，此时蜷成小小的一团，刚ธ好能抱个ฐ满怀，李岫嗅着白晓谷的顶，闻到一股自己常用的猪苓胰子的清香，心神一荡，不禁回想起早先还在平康坊酒肆的一幕。
“怎么那么冰？”李岫的眉间拧成一个ฐ疙瘩，他的大掌包住白晓谷的手一通揉搓，又替他裹了一条薄毡，这般似乎还是不够，李岫又拥着白晓谷，同他一道在炭鉴前取暖。
“崔浩！给我滚出来！”
白晓谷驻足，不久便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桃面香腮，明眸皓齿……生得同胡殷紫一模一样。女子在白晓谷面前站定，自行褪去了衣衫，露出白皙丰ถ腴的肉|体……她弯起一抹狐媚的笑容，蛇一般缠了上来。
自成为白骨精的那ว日起，白晓谷便知道一旦ຆ自己的念力耗尽，灵识就会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ใ中。他并非人类，就算是躺着睡上一百年，也是不可能会作梦的。
“云生，你还是童子之身吗？”
李岫曾读过古籍，上面曾有“返魂香”的记载，他只记得这是汉时皇家的贡品，据说使用之后能令新死之人返魂回阳，可如此珍贵的物事罗瑾又是缘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