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熙俊在一旁袖手旁观，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有些萧索。
郑驸马已喝得半醉，手舞足蹈道：“好说，下次崔四郎再来赛马球，必要戴个面具，效仿兰陵郡王。”
崔熙俊抹着汗，朝看台上衣香鬓影之ใ处飞了一个带笑的眼风，惹得上方แ那些宫装贵妇女郎都用团扇遮脸娇็笑，年轻的小娘子们纷纷娇嗔着红了脸。有胆子大些的女郎，便把团扇放低了些，露出眉目红唇，朝崔郎眉目传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这颗高飞的马球，就见它划了一道弯弯的圆弧，看似勉强，却又无比精准地擦着栏杆落入了红队的球门之中。
姚氏叹气道：“我今日去看过老夫人，依旧ງ起不来床，虽然能ม进些汤水，可气色却越发晦涩。大夫人都已着人准备寿衣，又把放在宗庙里的那ว口金丝楠木棺材运进京来。可尽管如此，老夫人还日日念着五娘，深信她依旧活着，不日就能ม回京。我这下要是告诉她这个噩耗，我怕是要做那个逼死她的罪人了。”
“未必。”姚氏道，“刘ถ百万乃是蕲州巨富，给女儿这点钱也是说得过去的。她们也说过，是遇到了熟人商队，跟随着一路上京。再说我看那曹娘子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却很是老练精干，是个有主意有胆子的，连她那ว姐姐都对她言听计从。她要有心欺瞒我们，不会留下这么เ一个漏洞。”
“刘ถ百万？”段二夫人到底在蕲州生活过三年多，好有几分记忆，“我好似记得的。刘家富庶，商铺田庄不少，可是？”
她声音清冷，一口官话字正腔圆，带着明显的疏ຕ离与置疑。
萍娘点头，指点她们道：“看他们的马饰便知。上面那个ฐ图案，有太原王家和清河崔家。许是两家子弟赛马球来着。只是我离开京城已久，还有一两个族徽许是新贵，却是不认得了。”
说话间，马车又行驶过一条宽敞大道，忽见一列马队前呼后拥地经过。骑马的都是一群年轻的郎君，手执球棍，一路高声谈笑，显然是刚打完马球归来。
“什么怎么用？”萍娘掀开幔帐，钻了进来。她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酒香，面色绯红，人有些醉了，兴致却极好，“你们姊妹俩可是吵嘴了？快与我说，我再做一道席纠，判个是非对错。错的那个可要把这碗绿蚁酒喝干净！”
“我提醒得不对？”刘玉锦很认真道，“我是看你似乎很崇敬她，提醒你一下罢了。”
先生给丹菲检查了一番，自然也看出她是女子。他随商队走南闯北，对此见怪不怪，假装ณ不子，只是就事论事，问刘ถ玉锦道：“你这兄弟近日里可有受过伤？”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板娘推门进来，一脸喜气道：“小娘子，有救了！昨日投宿客栈的那个商队里，有个先生会岐黄之术。听说这里有病人，请不到เ大夫，便主ว动提议过来看看。”
众多流民纷纷附和，越来越多的流民拥挤在了城门口。卫兵们刷地将手中ณ长矛对准了这些流民，大声呵斥，不准他们再上前一步。
崔熙俊带着两个随从赶往城门，远远就见近百人簇拥在城门下。此时天色还早，若等天光大亮后，入城的人肯定会更多。这些人大都是北地因战乱而离乡的难民，千里奔波就为了进入关内，寻一处安全之地。
崔熙俊心中ณ失落，忍不住道：“你不妨再仔细想想。”
崔熙俊转着酒杯，看着那个孩子狼吞虎咽吃饼子的样子，笑容有些苦涩，道：“还要向掌柜的打听些事。”
“我和阿锦会回我老家，只需再往南走两ä日就可抵达。”丹菲道，“你们要出山，至少还要走上七、八日才行。”
刘玉锦还想呛几句，忽然一只手拦在了脸前。丹菲丢了几根柴给她，让她去折，然后转头对段宁江道：“段女郎一行是想去哪里？”
丹菲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从火堆里抽了一根树枝做火把，然后站了起来。
“你没撒谎？”丹菲问。
“嘘……”丹菲狠狠地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给我闭嘴！你想把蛮子给招来吗？”
你该死！丹菲喊着。不杀你，你就要杀我！
刘玉锦点了点头，“去年去拜过寿，阿菲你那时候没有跟着一道去的，你忘了？”
丹ล菲翻了一个白眼，丢下这个ฐ鼻涕虫，朝陈氏居住的正屋走去。这个院子虽然也被洗劫过，但并没有被火烧。眼下她们要找个地方暂时歇脚，也只有选择这个院子了。
城里还驻守着一只瓦茨军队，随处可见这些蛮夷大汉，反而是城池本来的主ว人们，大都化做了路边残缺的尸体。
丹ล菲躲在山中一个兽洞里，依旧能从呼啸的山风中ณ听到凄厉的哭喊声。这种声音之后伴随了她很多年，每当她痛苦恐惧的时候，耳畔就会再度听到这些冤魂的嚎叫。她却并不想将之ใ遗忘。这是家国仇恨，怎么能ม轻易忘却？
整个世界ศ开始旋๙转，丹菲努力地抓着父亲的手，还想再问几句，可是黑暗重新า笼罩住了一切。父亲也再度消失。
曹猎户背着光站着，面目模糊，却轻柔地摸着女儿的脸，对她低语。
丹菲牵着马，钻出了林子，走到小道上。整个ฐ山林间就她一人一马，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再碰上逃难的流民，寂静得有些异常。丹菲警惕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加快了速度。
红菱感受到主人的不安，也不免焦躁地踏了踏蹄子。
丹菲看着桌上吃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ฐ香囊朝李婶子递过去，“婶子，春儿姐成亲我都不知道，也没能ม回来给她送嫁。这是我和阿母的心意，婶子代春儿姐收下吧。”
曹丹菲不明就里，道：“阿柱哥把柴火放那里就好。我自己้会烧。”
曹丹菲腼腆一笑，“阿母，我明日一定能赶回来吃团圆饭，您在家里好生歇息。小弟弟的衣服，让春娟她们做就是，你别伤了眼睛。”
陈氏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的儿，阿母最高兴的，就是把你生得这般俊俏又聪明。你呀，将来会是有大福气的人呢。”
男子面无表情地扫了曹丹菲一眼，对那叫蒙剌邪ิ的汉子道：“时间不早，该动身了。”
曹丹ล菲道：“你不通中原礼节，我自然不会斤斤ภ计较。还望郎君记着承诺，以后别再寻事就好。”
话音一落，卫家的婢女就在旁嘻嘻笑起来。
段宁江自恃是刺史千金，行事一派孤傲清高，从不拿正眼瞧两人。卫佳音却是最爱拿两人寻事，不是在女先生那里揭露刘ถ玉锦的功课是曹丹菲代做的，就是挑衅着刘ถ玉锦和自己吵架拌嘴。女先生自然偏心几个官家的女郎，挨罚的只有刘玉锦和曹丹菲。
曹丹菲接过账册，不置可否，只问道：“先生布置的功课你可做完了？下月初ม一去女学，你教不出来功课，当心又吃板子。”
两个ฐ女孩关在小书房里算账。刘玉锦最没有耐性，拿着账本算了两页就不耐烦，于是全部丢给了曹丹菲。
“哪里的话？女子自然要贞静安详才好。舍妹若是像那曹女郎一样和人在街上打斗，我肯定要拘回家好生教训才是。不说旁人了，你快随我回家。祖母已๐经念叨你好几日了。”
刚才还在楼上看戏的华服少年笑盈盈地走过来，俊美风仪惹得路旁大娘子和小媳妇纷纷侧目。
一个小郎君立即附和道：“锦娘说的是！还不是瞧不起我们都是商家。”
那一行少年人纵马回了城，果真转去香思楼ä吃茶点。蓝衣少年到เ时，厢房里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众人吃茶说笑，也没有谁在意他进来。
姚氏就等这句话，当即叫孙婆子和丹ล菲把刘玉锦扶着，匆匆告辞。
她们刚出来寝堂，迎头就见两个奴仆引着一个ฐ蓝衣郎君朝这边走来。
姚氏惊得就像做贼被人当场擒住一般，蜡黄的脸都吓得惨白。还是丹菲当机立断，拽着刘玉锦麻利地转了个方แ向，朝堂侧的更衣室去了。
崔熙ກ俊远远见有女眷，正欲侧身避让，就见那群女子呼啦啦地进了更衣室。他好生愣了一下，笑问婢子：“方才过去的是哪位夫人？”
婢子微微红脸，娇声道：“是二夫人和五娘子，还有二夫人新认的义แ女。”
“义女？”崔熙俊眉头皱了起来。先前错开的瞬间，似乎ๆ有一张白净的面孔晃过，那漆黑的眼眸仿佛在自己身上扫了一眼，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划过。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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