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送来许多礼物,我没敢收下。”
老仆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惊讶地说“这一块砖就得几贯钱吧?”
楼础心中微怒,脸上却不能ม表露出来,只好低头不语,假装羞怯。
礼ึ仪官引见,楼础与兰镛上前,同时敬酒三杯,致以父兄的问候,邀请进入自家的彩棚品尝接风宴。
“对,就在前两ä天,他见过父亲之后,去我家拜访,我们闲谈了一会。”
楼础揉揉脖子,咳了两声,终于能够正常说话,问道“刘有终不见了?”
“有许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六臣四王跟随先帝平定五国,一统天下,还斗不过一个自作聪明的小皇帝?”在楼温眼中,当今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你还是老实看着吧,需要你开口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楼ä温手上再次用力,冷笑道“为你自己着想吧?你是禁锢之身,本来就没有前途,巴๒不得天下大乱ກ,你好混水摸鱼。”
楼温大笑,“这才像话,孝子有什么用?他孝敬自己的母亲,还能ม孝敬你不成?豪杰值得结交,不分贵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乔之素,你去查查军簿上有没有这个人,再去打听一下此人是否真的豪杰,果如我儿所言,再问能否免他的军役。”
“说。”
“我也有话要问你。”
“哈哈,还是你会说话,你家住在哪里?”
“失礼?那就是兄弟之间的玩闹,我能当真吗?我会不满吗?陛下若是太正式,我才失望。”
楼硬恍然大悟,顿觉得轻松不少,“太简单了,大将军原本就是大军统帅,在京城多留一阵,晚些去秦州就是。”
“沈五哥。”
“应该是,沈兄怎么知道我会来?”
他没听到欢颜郡主ว的名字,也没见到洛阳长公主,她们想必是因为年纪已长,不愿来这里玩耍。
“来,我给楼公子引见一下。”
楼础听到三次“欢颜郡主ว”的名字,知道她也来了,但是没看到本人,也不相信这些纨绔子弟的夸大。
天成朝开国二十多年,规矩还不是太严å格,未出阁的女子可以公开亮相,住在洛阳的公主、郡主、王妃、夫人今天差不多都到了,年长些的自尊自傲,不受关注,那ว些年轻些的,尤其是未出嫁的女子,才是众子弟关注与谈论的目标。
驿长亲自出来接待,查看兵符,检验无误之后,立刻安排驿卒准备马匹、食物与水,其他信使纷纷让路,有彼此熟悉的人,大声问道“老刘,什么เ事情这么紧急?”
次日一早ຉ,段思永端来饭菜,粗粟配几根咸菜与煮菜叶,两ä人这些天已经吃惯这样的东西,都不计较,很快吃得干干净净。
“世子这是在置我于死地。”
楼ä础觉得有问有答比一桌酒菜有趣多了,一点不以为扫兴,“请说。”
楼础连人还没看到,不知该向谁说话,只得向门口抱拳道“洪大侠太客气了,我这里毫无准备,惭愧,洪大侠……到เ了吗?”
楼ä础恍然,原来郭时风是要向他介绍刺客。
马维听得极认真,尤其关注细节,每每要问个ฐ清楚,“皇帝驻立的那座小山在哪里?”
马维很快赶到,果然带来酒菜,进屋见到楼础脸上的擦伤,不由得一愣,随后笑道“我以为咱们这种人都得靠嘴吃饭,没想到础弟另辟蹊径,这是要……靠脸吃饭而没成功吗?”
队伍时快时慢,在一次短暂停留中,楼础小声问“是侍御史骆铮骆大人吗?”
跪在地上的人立刻起身上马,楼础看管两ä匹马,等三哥跑回来,将缰绳交还。
马维怔住,楼ä础先摆手阻止老仆说下去,然后起身拱手向主ว人道“比我预料é得要早一些,原说明天能见到大将军,现在我就得回去。告辞,不劳相送。”
马维大笑,还是收嘴,这里虽是他家,但也难保没人多嘴,“不用问,咱们诱学馆无非充数而已,必然是太学的某个家伙名列甲等——没准是公主在选驸马,础弟觉得呢?”
闻人学究却不想再喝,放下杯子,“最近一段日子,你有些反常,偶尔会神情突变,心中似有大事未决。”
“洒了。”闻人学究提醒道。
“祖上当过皇帝是挺了不起,可也用不着时时挂在嘴上啊,毕竟这不是前朝了,皇帝ຓ家姓张,不姓马。公子你就不一样,倒像是生怕别人知道你是大将军的儿子。”
老仆寻思良久才道“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什么高什么远……”
大将军楼ä温似乎又将这个儿子给忘了,这在他是常有的事情。
次日中秋,学堂放假,楼础一早ຉ就带着老仆去往大将军府,领取节日的“分例”,全是一些日常应用之ใ物以及少量银钱,这是他主ว要的生活来源。
闻人学究五十多岁,身量不高,留着稀疏的胡须,总是一副沉思默想、神游物外的茫然表情,今天也是如此,他坐到椅子上,根本不看学生,也不在乎人是否到齐,翻了一会书,突然放下,开口道“你打算怎么เ报仇?”
同学们哄笑,也有替周律说话的人,“多大的事情,衙门里尽是你们周家的故交好友,找人将刁民抓起来,狠狠打顿ู板子,给你报仇。”
楼础大吃一惊,“这……这是大逆之罪啊!”
“即便现在说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当时我们这些幕僚都吓坏了,可军中将士不管这些,大将军指哪打哪。将士在城外集结,有几千人,就等次日一早城门打开时,冲进去直奔王府。不知是谁告密,先帝听说此事之后,不等天亮就出城劳军,宣扬大将军历年之功,封为安国公,功臣封爵,大将军是第一人。”
“先帝做得好。”
“可不是,我们也都佩服。如此一来,大将军反生愧意,遣散将士,向先帝请罪。先帝叫来广陵王,让双方讲和。又唤进皇甫开、曹神洗,让他们向大将军请罪。”
“这两ä人何罪之有?”
“身为ฦ副将,不能劝慰主帅,反致疑心,就是罪过。总之大将军很是风光,没过几天,吴国公主也被送进大将军府,据说是当今皇太后的主意,大将军自然再无埋怨。可皇甫开受辱之后记恨在心,地位越来越高,对大将军的敌意也越来明显。萧国公曹神洗还好些,宁愿忍让,但从此不再与大将军来往。”
“卞和无罪,怀璧其罪。将帅反目,并非吴国公主之ใ过。”楼础很难在外人面前说出“母亲”这个称呼。
“当然,可吴国公主ว的名气因此更大,传言也更盛。”
“她在宫里做过什么,让皇太后等人至今不忘?”
“宫闱秘事,非我所能知晓,至于那些匪夷所思的传言,没几句真话,不提也罢。”
乔之素说的都是大将军,楼础心里想的却都是母亲,国破家亡,父王自杀,吴国公主那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又有多少骄傲与悲痛?对他这个被迫生下的儿子,有几分喜爱?几分憎恨?
楼础只在小时候见过母亲寥寥数面,凭借记忆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大将军与广陵王好像没留下多少过节。”楼础说道,避开心中的想法。
“大将军不怎么记仇,至于广陵王,以那ว样的野心,当然不愿得罪当朝重臣,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外人无从得知。”
“我已明白乔先生之意,多谢。”楼础起身拱手。
言尽于此,再多的话乔之素不该说、不敢说,起身笑道“虽是陈年往事,可为今日之ใ鉴。我追随大将军多年,承蒙信任,恩赏无数,绝不愿看到万丈高楼一日坍塌。”
“乔先生之心日月可昭,楼ä家不肖子绝不忘先生今日所言。”
乔之素告辞,最后又补充一句,“四王当中,湘东王最为超脱,楼ä家若需皇室之助,非他不可,其余三王,皆难深交。”
楼础送客,回屋之后反复思考乔之素的话,身为大将军幕僚,他说得很清楚大将军只有在怒极的时候,才能行大事。
如何让父亲对皇帝发怒,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