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勋以后，水兵们可以休假几天，然后再返回舰上。卢金斯将军对他们说：当然这次水兵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嗜好痛痛快快地玩上几天。水兵们来到เ柏林就已๐经注意到เ这里是一派宁静、安逸的景象，他们自己反倒像是从另一个世界ศ走进来的人。夜间这里根本不实行灯光管制ๆ，只有从探照灯射出的光柱在空中划来划去，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美丽和神秘的色彩。从舞场中ณ传出了阵阵的华尔兹舞曲，这声音一直持续到เ深夜，仿佛打着漩涡在空气中回荡着。从车站的方แ向不时传来断ษ断续续的火车汽笛声。这一切对那些刚刚从炮火的硝烟中走过来的、获得暂时平静的士兵来说，是多么值得留恋，他们从内心迸出对这种生活的渴望，把自己沉醉于欢乐之中，他们绝不允许时间在自己的身边白白的流过。
当天晚上，带着闪闪光的勋章的水兵们坐在大剧ຕ院最好的位置上。舞台上，星光月色，景象逼真。天使般的姑娘们在幽静的森林中ณ空地上伴随着优美、轻快的旋律翩翩起舞，波光细碎、雾气迷离的湖畔，白天鹅在如诉如泣的音乐声中和赴约的王子互吐衷情。
聚光灯的光柱一直笼罩着那ว只白天鹅，她肤如凝脂，衣着华丽，仿佛披着彩色的盛装。当她飞快地旋๙转的时候，周身好像是雪花石雕刻出来似的，她击腿跳跃，或被男舞伴腾空托起，显示出飘逸、优美的身姿。
观众们先是痴迷、沉默，在换场的一瞬间忽然全场爆出一阵狂热的欢呼，整个古老的剧ຕ院都震动了，水兵们像看见了“大不列颠”号重型巡洋舰被击沉的情景一样，狂热地挥动着军帽。
费德巴๒夫中尉，专注着扮演白天鹅的女演员。他不时低头沉思，他不像其他人那ว样狂热呼喊，但他的内心却是激动的，而无法控制ๆ自己้，两行热泪从高高的颧骨上流下来。他惊奇地现尽管女演员已经是一位出众的明星，但是那ว动作中却永远保留แ着只有他才能看得出来的某些特征，她洒脱奔放，这简直是她还没有成为ฦ一名演员时就具有的天性。此时他和周围的观众并不完全一样，他在分享着她所获得的幸福和荣誉。
费德巴夫中尉捧着脸低下头，当蓝色的大幕又一次拉开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她现在怎样的生活呢？也许她已经有了情人，也许她早把自己้忘掉了！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会有多少人去追求她呀！不，也许她……”
“喂，中尉，你怎么เ了？难道身体不舒服吗？”坐在费得巴夫身边的多林少尉问道。
费德巴夫抬起头，他似乎很想屏住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眼睛涌着泪水，那目光充满了幸福的神情，又使人感到เ迷惘不解，他握着多林的手。“多林，你知道，舞台上的女演员是我的朋友，她叫维纳·贝丽丝。”
“是吗？噢，你有这样的女友太幸福了！我应该祝贺你。”多林本来就像女人一样尖的嗓子，由于过度惊讶，这声音简直变得那ว么尖刻刺๐耳。“那ว么说，你一定要去看她了？”
“那是当然的！”
“你是‘俾斯麦’战舰的中尉，是主炮手，是一个英雄，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真叫人羡慕！”
“命运会做出什么เ样的安排呢？”费德巴夫望着舞台想。“女人呐，女人呐，女人的心简直是无法琢磨的。”
舞剧ຕ演完了，费得巴夫决定到舞台后面去寻找维纳·贝丽丝。
“中尉，祝你成功。”多林拍着费德巴๒夫的胳膊说。
“那ว么，你准备到哪里去？”
“我吗？当然也要找一个ฐ有乐趣的地方แ，逛逛大街、舞厅、酒吧。”他耸耸肩，然后把胸前的勋章摆了一下说，“我们总归是‘俾斯麦’战舰的英雄，可是几天的休假时间太少了，谁又会知道以后怎么样呢？我想谁也无法说准，所以我要充分享受这有限的时间。”多林说完就消失在退场的人流之中ณ。
费德巴๒夫想：他所向往的事情也许会比说的更露骨。
费德巴夫转到เ舞台的后面。演员们正在妆室里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有时又猛地轰然大笑起来，当然多半是在评论演出的效果，总之ใ他们都是想说出自己的事情，不过什么事情由á他们说出来总是非常悦耳的。
费德巴夫中尉在门口转了一会，也没进去，无论如何径直闯进去是冒犯人家的，况且他没有这样的本领ๆ，在那么เ多的女人面前，他会窘得说不出话来。他向一个刚刚ธ走出来的女人立正、敬过军礼，然后把匆忙写好的纸条递过去。这个女人很漂亮，虽然已经脱去跳舞的衣裙ำ，不过脸上、头上仍然散出油脂的香气。她把费德巴夫中尉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然后微微一笑，而这一微笑仅仅是因为嘴角呶动一下就明显地表露出来。
“姑娘们，有一个带有勋章的中尉来看我们的维纳·贝丽丝，而且是一个很漂亮的军官。”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费德巴夫感到很紧张，他甚至想离开这里，不过他还是控制了自己้。
贝丽丝走出来，准确地说她是在姑娘们的簇拥下走出来的。
“是你，费德巴夫。”贝丽丝因为过分激动而惊叫起来。战争一开始，他们就失去了联系，她曾经到处打听他的去向，结果却是石沉大海。一段时间里，她甚至想到他可能不存在了。现在，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真的窘得不行，那双灰色、深邃的眼睛流露出湿润的目光，白皙的面孔，自然、蓬松的卷，这一切依然如旧。不过，贝丽丝感觉到在他的身上又增添许多令人喜爱的东西，他显得更成熟、更健壮了，这和过去的费德巴夫形成了明显的区别。
她张开双手扑到他的怀里，完全忘记了周围存在的一切。她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又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后退一步，仔细地看着对方แ，一次又一次地用双手去抚摸他的脸颊。费德巴夫中尉现在完全被她的那股热情俘虏了，听任她的摆布。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心脏跳得那ว么快，他从那双丰ถ腴、温柔的手臂上闻到了牛奶的香味。当她重新注意到เ他胸前的铁ກ十字勋章时，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去，她似乎又是无限的失望，最后她跑进房间，开始快的换妆，她只对姑娘们说了一句，“他是我的朋友，是他把我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的。”
女伴们默默地看着她飞快地做着一切，也不时看看那胸ถ前戴着勋章的英俊的军官，他们的心情无疑是羡慕的。
他们挽着手从剧院走出来。
“我应该找一辆出租汽车送你回家。”
“不，这样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会长一些。”
他们沿着街道边的树荫走着，那温暖的、纤细的手一直放在费德巴夫的手里。
他们开始甚至一言不，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不用语言，那ว紧握的手已经交流了内心迸的感情，他们互相对视的时候，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神秘的目光，他们都沉浸ฤ在幸福的回忆之中。
还是在中学读书的时候，贝丽ษ丝的独特性格就明显地表露出来。她活泼、好动、大胆，从不肯安静下来，那么支配她行动的思绪更是想入非非，在她的思绪中始终有什么东西在变化、在闪光，这样就诱使她不停地追求，以便满足自己的要求，无疑这又使她感到非常的幸福。
她对一些问题执拗得不行，往往使老师和同学们感到惊奇。当地理老师讲述寒冷的北极时，她竟提出将来成立女子探险队的建议，而且她也当然的要成为ฦ起人。正是她的不要命的胆量，驱使她横渡施普雷河，在一次横渡施普雷河时，腿忽然麻木，当她即将沉没的时候，游艇上跳下一个ฐ男青年救了她，他就是费德巴夫，从此他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她喜欢做一个ฐ舞蹈演员，在一次学校举行的舞会上，她显露出惊人的才华。她被芭蕾舞团的导演选中ณ了，这是一次决定职业的选择。她的父亲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他把业余的兴趣放在研究历史上，他能流利地讲述欧洲各个历史时期的史料，评价不同时期的名人轶事，而贝丽丝惊奇地现，老师讲过的许多历史事件，往往在他那ว里被推翻了，这往往又成为ฦ贝丽丝在学校向老师提出问题的缘由á。
夜深了，街道上行人已经稀少了，夜风有些凉意，吹动树叶瑟瑟作响，巡逻队的摩托车不时从他们的身边疾驰而过，空气中也就立刻弥漫着热烘烘的、令人作呕的汽油味。
费德巴夫清楚地记得，自从他们结识以后，他们时常避开同学到郊外野游。在那迷人的夜晚，她长时间地偎依在他的身边，那双细腻的手一连几个ฐ小时放在他的手里。那ว时的生活是多么美妙，也充满了无限的热情，可以肯定地说，这热情是互相信任的、坦率的，使人留恋，使人陶醉。费德巴夫对那逝去的时光，表示出深深的怀念，可是时光已经无情地流逝了！现在的环境却大不相同，那不时在天空交叉的探照灯光柱，身边急驶而过的摩托车队都说明：那宁静充满热情的时光确确实实地过去了，现在是战争年代。
他们在大铁ກ桥上停下来。贝丽丝靠在他的身上，抚弄着他那硬的头。她总认为男ç人的头就是应该比女人的头硬，性格也应该比女人的性格更粗犷、更坚毅。这时，费德巴夫已经闻到了从她的头上出的醉人的玫瑰香味，并且感觉到从她身体上出的强烈的暧意。
“看到了你，我的心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告诉我，战争爆后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转告我一下。”
“我参加了帝国的海ร军，被派到‘俾斯ั麦’战列舰上。您应该原谅我。当德意志民族在世界上又一次顽ื强地崛起的时代，很多青年人像我一样已经卷入了这股洪流中，每个人不可能完全决定自己的命运。”
贝丽ษ丝从鼻腔轻微地出嗤的一声，正处于极度兴奋中ณ的费德巴夫完全没有觉察到，他挽着她的胳膊又开始慢慢地向前走去。
“亲爱的，你知道吗，‘俾斯麦’战列舰是帝国或者说是世界海军中最大的战列ต舰，水兵都是精心选拔的。几天前，我们在挪威海同英国舰队打了一仗，我们胜利了。英国人损失很大，你想象不到‘俾斯麦’的炮火有多么猛烈。”
树叶在不停地摆动，从空隙投射下来的光斑不时落到她的脸上，掩盖了她的表情，费德巴夫继续说下去。
“在舰炮的对射中，主ว炮手阵亡了，我立即补上去。我自己也无法理解当时的激动，我只知道：当炮手倒下去的时候，我应该立刻补到他的位置上。可是火炮在我的手里，却是那ว么灵活、准确，我射的炮弹几乎是非常准确地落到‘大不列颠’号的舰桥上，倾刻๑间‘大不列颠’号就失去了反抗的能ม力。你知道，在我放炮的时候，卢金斯将军一直站在我的身边，他看着我，他的表情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开炮，开炮！”
这时，从火车站那边传来了火车的长鸣声。
“亲爱的，你知道舰上的水兵们是非常崇拜卢金斯ั将军的。在海战最激烈的时候，他却佩戴着勋章像在甲板上散步一样，他向水兵微笑着，他就是这样在指挥海战。有一次他被炮弹的气流推倒了，军帽被掀掉在海里，你想象不到เ他是那样的镇定。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军人，只有他才能做‘俾斯麦’的舰长。不过，有些事情也是令人不解的，他不反对水兵和女人交往，但他自己却是那样的鄙视女人。”
他们走进一条狭窄的街道，两ä侧的建筑物在月光下投出斜ฒ向一方的黑黝黝的身影。不用说费德巴夫是非常熟ງ悉这里一切的，战前这里的夜间是非常喧闹的，而且费德巴夫和贝丽ษ丝常常在这条街上消磨假日的最后几个小时。
费德巴夫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非常清楚地觉察到：贝丽丝是属于他的。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只是在她感到疼痛的时候，她才轻轻地哎哟一声，但是那ว只温柔的小手还留在他的手里。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战后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妻子。到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属于德意志帝国的，我们也是当然的功臣，我们可以佩戴着勋章到你想去的一切地方แ。”
“亲爱的，你想往的那ว一天也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
“不，这一天会到เ来的，你应该相信，我们的元……”费德巴夫把她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不过无论如何他也看不清贝丽丝脸上异样的极力忍耐的表情。
她有很多话要讲，但是出于女性的善良，她不愿意冲淡他那火一样的感情，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冷静下来。
为了不打扰贝丽丝全家的休息，他不准备上楼了。贝丽丝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灯，推开窗子，映出她的身影。她挥动着手说：“晚安，明天你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