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回荡着激昂的军乐声。
五十多名水兵都像卢金斯那样的两手垂在滚边的裤线上。他们每人被授予一枚铁ກ十字勋章，那ว些未能参加授勋仪式的水兵的勋章将由卢金斯将军转交。
海ร军司令雷德尔做了慷慨、激励人心的讲演。他中等身材，鬓角已经苍白，颧骨高耸，额头上刻满了明显的皱纹，使人担心的是他的行动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不过，他依然极力保持帝国军人的风度。讲演的时候，前额上的皱纹展开了，那浅灰色的眼睛像灰烬一样被风一吹霎时明亮起来，那ว粉红色的喉结一直不停地在钉着领章的衣领中ณ上下蠕动着。他从自己้参加海军的经历讲到帝ຓ国海ร军的兴衰，水兵们被鼓舞人心的讲演感动得流出了热泪。
“……‘俾斯麦’战舰上的水兵，你们是帝国海ร军的精华，是帝国海军的娇子。你们在挪威海ร击败了英国人的舰队，用你们的功绩洗刷了我们过去的耻辱和军人的痛苦！现在，帝国的海ร军可以在任何海域同英国人的舰队作战，当然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英国人，还有美国人，苏联人，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我们在向全世界作战。这并不可怕，因为从每个士兵到เ每个将军都流着伟大的、日耳曼民族的血液。请相信你们将做为ฦ一个新世纪的见证人去赞美我们民族的历史，水兵们把你们的军舰开进那ว更辽阔的海域去吧！大西洋，太平洋是属于你们的，元万岁！”
大厅里悬挂着辉煌ä的吊灯，每个ฐ水兵都显得精力充沛，那庄严的气氛，严肃和富有挑战性的讲演，仿佛使水兵看见日耳曼雄鹰正在天空展翅飞翔。水兵们退出大厅的时候，禁住回头张望着，雷德尔将军缓慢地移动脚๐步目送他们，一霎时，水兵们现他竟是一个如此衰老的人。
卢金斯将军一直迈着有力的步伐，机械地行进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线映在凝集着丰富感情的脸。他不敢转头，总觉得雷德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的脊背，那是老一辈海军寄托希望的目光。
水兵们开始欣赏走廊里陈设的各种舰船模型和著名海ร战的壁画ฑ，其中ณ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描绘古罗马海战的珍贵壁画。
给水兵授勋后的当天晚上，雷德尔将军和卢金斯将军乘๖专车去邻近比利时的、阿登山脉的小城明斯特艾弗尔，那里就是绰号“鹰巢”的元作战司令部所在地。雷德尔将参加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而卢金斯将军则急需知道“俾斯麦”战列舰下一步将如何行动，他深知自己倍受雷德尔将军的器重。
雷德尔将军和卢金斯将军在列ต车上匆匆地进行了一顿ู简单地晚餐。在见元之前，雷德尔将军决定修饰一下自己的面容，他拿出刮ุ脸刀，把脸刮得干干净净，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也变得明亮起来。使他不肯安静的是，他仿佛觉得自己仍旧站在讲台上，面对水兵，他清楚地记得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又看见水兵们那一张张富有感情的面孔。从他献身于海军事业的那天起，到他的军事才能终于被现，他本人被启用，他见过去多少次这样激动人心、庄严的场面，经过多少波折，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在衰老了，可是战争还在进行，而且规模会越来越大。在讲台上站立过久ื引起的疲劳久ื久没能消เ除，他坐到沙上随手拿起几份参议送来的电文，翻了几下，感到เ目力昏花，但他还是坚持看了下去。
忽然一份电报使他震惊了：武装ณ商船“汉堡”号和“勇士”号被英国军舰击沉了。他把电文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身体不自主ว地瘫倒在沙上，当然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汉堡”号的舰长是他的好友，“汉堡”号在南大西洋共击沉七艘商船，它的战绩是很不错的，可现在却永远地躺在深深的、冰冷的世界里。雷德尔将军苍老的面容笼罩上忧郁的表情，眼睛蒙上一层潮湿的薄膜。他开始被朦胧不清的思绪捉弄着，他又想到“俾斯麦”在挪威海ร战中ณ取得的胜利也许是微不足道的，这和去年七月对英国空战的失利相比差距太大，如果是这样的话，刚刚表的讲演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卢金斯将军走出自己的车箱，在过道里轻轻地踱着步，推开车窗，一阵凉风吹时来，使他浑身感到清爽，他相信几天以后“俾斯麦”将投入更大规模的海战中ณ去，对英国人的报复是注定的。
车轮在轨道的连接处出有节奏的嗑嗒嗑嗒声响，沿路的树木闪现着黯淡的轮廓向后飞快地退去，只有在轨道转弯的时候才能看见灯光划破阴惨惨的夜幕，夜幕是那么เ浓厚。
专列深夜才到达“鹰巢”。第二天，卢金斯将军很早ຉ就起来了，他像在“俾斯麦”的甲板上那ว样散步，不过他闻到的不是略带腥味、湿润的海风，而是山野中浓郁๗的野草气味。这座花岗石砌成的别墅修在一座高耸于颜色斑斑陡峭的石峰上。站在台阶上可以俯瞰小城的全景，向远处眺望，群山起伏，奇峰隐约。早晨，从山里升起摇曳不定的团团白雾，像一层轻纱缭绕在峻峭的峰峦之ใ间，慢慢浮起的太阳又使团团迷离的云雾变成紫灰色，此时树丛也闪烁着润绿的光泽。
卢金斯ั将军不止一次地来到这里。这里有一百多米深的电梯井、指挥部ຖ、电场、生活设施ๅ和错综复杂的坑道网，形成一个整体，可以说是一个战斗的堡垒。
卢金斯沿着由山体自然斜坡修成的石路走着，心里想：难道，一切动战争的人，都会想到可能会有可怕的结局吗？如果这里真的变成了‘最后的堡垒’那么一切都是可悲的，而在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抬头远望，忽然觉得美妙的景象变得有些阴森森的，仿佛从谷底升起一股冷气。
※※※
元主ว持的军事会议仍在进行中。
希特勒穿着非常整洁的制服，一抹光亮的短压在头顶上，过度的思考使得他的面孔苍白，只有颧骨的地方有些红润，不过目光总是明亮、逼人的。
……
“很清楚，德意志帝国并不是一个海洋国家，而我们的对手英国，自从纳尔逊子爵主持海军事务以后的一个多世纪里差不多已经成为海ร上霸主ว。”雷德尔将军用低沉的语调讲话，他不时地用余光看一看所有在坐的将军，他非常害怕和希特勒的目光相遇，他觉得阿道夫·希特勒的目光一直是非常尖锐的。在那深邃的瞳孔深处仿佛总是跳跃着随时可以燃起烈火的火花。雷德尔意识到，这往往是元大脾气的前兆，而越是这样，雷德尔就越谨慎小心，越想清清楚楚把自己的全部设想完整地表达出来，所以他的语调也就拖得很长。“也许可以这样说。‘俾斯麦’和‘欧根亲王’号南下大西洋是毫无意义的。”
希特勒离开会议桌在窗前踱着步，而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继续挥自己้的想法，他要通过独立思考来分析摆在面前的问题。
戈林、邓ฑ尼兹、勃劳希契、凯塞林……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的身影而闪动着，而雷德尔将军双手紧握着铅笔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上面的文件，他手腕上的表针在轻轻地跳动，时间真是熬人。他和元的分歧分明地摆在面前，他只有硬着头皮等待他怒火地泄。
希特勒的焦虑不仅仅在此；一个ฐ月以后，也就是六月二十二日将要执行震惊世界的“巴巴๒罗萨”计划——闪击苏联，那么在这之前无论如何要使英国人陷入困境。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愤愤地看了戈林一眼。一九四零年七月至十月对英国人的战役，并没有获得全胜，因而只能被迫放弃了“海ร狮”计划，而这主ว要的是失去了宝贵的时间，如果入侵英国的计划实现，那么西线的平静，对东线的一切计划ฐ都将展现出一幅美好的前景。
戈ຖ林立即避开了他的目光，在椅子上移动了一下姿式，他愤愤地看了雷德尔一眼，他所遭受的冷遇完全由于老头子的固执。
“雷德尔将军，您不应该动摇自己的信念，‘俾斯麦’初ม战挪威海ร的胜利ำ，说明我们的战列舰是优良的，我们的水兵是值得信赖的，现在仍然是战列ต舰称雄海ร上的时代。”
“元，您说的非常对，我们的水兵是值得充分信任的，而且‘俾斯麦’舰长卢金斯将军本人更是值得敬佩的，他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帝国的海ร军事业。”雷德尔抬起头看了戈ຖ林一眼，把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他想引用四零年七月开始对英空战的事例，当时戈林空军元帅曾经夸口说，在很短的时间就可以摧毁英国，可是结果却损失了一千八百架飞机而结束。雷德尔停顿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但是‘俾斯麦’的南下简直是孤军深入，他没有任何支援兵力，在这样的条件下对盟军实施ๅ的打击可以说是很难达到预先的设想。各位将军知道，英国的本土舰队从战争开始以来并没有受到任何沉重的打击，用‘俾斯麦’号的‘欧根亲王’号去迎战托维上将的‘英皇乔๒治五世’、‘威尔士亲王’、‘胡德’号以及配有战列舰和航母的萨默维尔舰队，这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这很清楚，‘俾斯麦’号是帝国海ร军中战斗力最强的战列舰，如果它被英国舰队击沉，那ว就等于帝ຓ国海军水面舰只主ว力被完全毁掉了。”
勃劳希契一直精神振作地坐在那里，夹在佩着红底绣着金色棕树枝的领章中的脑แ袋一动不动。不过，他的心情是激动的，鼻翼上，嘴角上总是隐隐约约地流露出兴奋的神情，但同时他那富于想像和严酷的特点一再地表现出来。当然的，看得出他已经按照元的指示ิ完成了闪击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一个月以后，也许在某一天他的庞大的坦克师团，摩托化部ຖ队将跨过苏俄边界向他们的腹地挺进，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这将又是一次壮举，将使攻占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的战役逊色得多。他一直想着这些，所以对元和雷德尔之ใ间的分歧并没有过多的思考。
邓尼兹这位潜艇司令的下巴一直抵在紧握的拳头上，他一言不。不过只要仔细地观察一下就会现他是非常自信的，现在可以说他是一个ฐ旁观者。他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而且这种见解在海战中ณ已经收到了奇效。邓尼兹曾经是巡洋舰舰长，在第一次世界ศ大战中做过英国的战俘。他的潜艇新战术是：结群作战，一呼百应。在今年初ม，他的潜艇部队就击沉了上百艘盟国商船。现在他认为“俾斯麦”战列ต舰南下大西洋和英国的庞大舰队相匹敌是完全不实际的，只有“潜艇战”才能最后击败英国人，但此时他不愿表自己的见解，但同时他觉得雷德尔将军的见解倒是很新า鲜的，并且使他感兴趣的是，雷德尔将军一向不愿意和元生争执，今天居然一反常态。
戈林元帅显得很疲倦，他总觉得座位很不舒服。应该说他是身体强壮的人，两颊肥胖褶皱坠下来，这样一来光亮的下巴越显得难堪了。因为元和雷德尔的目光刚ธ才都落到了他的身上，这真的触到了他的痛处：“海狮”计划ฐ的放弃以及对英空战的失利都使他感到这是他一生中ณ最黯淡的一页。不知是心情烦躁，还是因为室内温度过高的原因，他觉得喘气有些困难，只好松了一松领ๆ扣。
雷德尔将军轻轻地放下铅笔，抬起头看了元一眼，他觉得奇怪，今天元竟然能ม压抑住自己้固有的咆哮性格，没他争执下去，于是他一反往日的软弱表现，继续说下去。“如果元做出了决定，我也赞同‘俾斯ั麦’南下大西洋。不过，从战术上讲必须ี注意到以海上运输为生命线的英国人很可能避开炮舰的决战而利ำ用舰载飞机与‘俾斯麦’决战，这样英国人可以避开‘俾斯ั麦’的优势火力而从小的代价换取更大的战果。这样就非常需要戈林元帅的飞机以及邓ฑ尼兹将军的潜艇加以密切的配合，我建议潜艇部队主动迎接‘俾斯麦’进入大西洋。”
戈林和邓尼兹这下都专注于了雷德尔，他们的表情好象在说：真是狡猾的老东西。
希特勒快步走到桌前，手指伸开，有力地支撑着向前倾过去的身体，仿佛像一只即将腾空而起的苍鹰，他振作精神扫视了一下在坐的将军。大家知道他马上就要宣布自己的决定了。
“我请各位将军注意到六月二十二日，它作为一个伟大的日子将很快降临了。在这之ใ前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再一次教训英国人。‘俾斯麦’南下，戈林元帅的空军和邓尼兹将军的潜艇要积极配合行动，应该让英国人知道，德国人是什么事情都会干得出来的！应该始终让他们处于紧张和恐慌之中。”
在元做这样的决定以后，勃劳希契开始介绍东线的准备情况。
※※※
从“鹰巢”开出的列ต车向柏林方向驶去。
卢金斯ั将军站在敞开的车窗前，路边的公路，时而和铁轨靠得很近，时而离得很远。公路上尘土漫天，成百上千的卡车、炮车、坦克在调动，钢铁的吼叫声震动了大地，不知有多少的力量驱使着这只庞大的、无穷无尽的队伍。
卢金斯将军很兴奋，他仿佛站在“俾斯麦”的舰桥上，雷德尔将军走到他的身后，满是皱纹的手沉甸甸地放在他的肩上。
“卢金斯将军，我应该怎么说呢？‘俾斯麦’南下我总是感到担心。戈ຖ林元帅的空军，和邓尼兹将军的潜艇能不能承担起他们应该承担的义务呢？”
卢金斯将军明白雷德尔将军的意思，他似乎一直想说出一个ฐ并没有形成完整的体系的概念，使他对延续一个多世纪的传统的战列ต舰决战而获得海上优势的观念开始动摇了，这是明确的，至于进行下一步的设想，他却是非常模糊的。事实上直到เ半年以后，日本人偷袭珍珠港这一事件的生，才使他模糊的概念明朗了，那就是低估航空母舰的作用是不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