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还是得继续爬我的楼。不知道自然的神秘是怎样安排了我的，譬如说爬楼，譬如说在二十一层上将有一套属于我的房子，这件事是在什么时候注定的？怎样注定的？四层、五层，我又得歇一下了。说老实话，歇一下是次要的，我一边爬一边片刻不忘那ว姑娘。我绝无歹意，我只想再看她一眼，我担心她已经离开了。我只是想再看看她，再看看她独自在那棵大树下沉思默坐的恬淡与悠然。我朝下望，她没走，她还是独自坐在那ว儿，还是那个姿ู势……可是，这时候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女人垂目坐在树下，男人在她身旁้，在她周围，在她眼前，不安静地走。
以上所述全是过去的事了，远的一两ä千年了，近的距今也有五六十载。倘无旁的办法，我们的故事还是以不久前的一天算为确凿的开始吧，这样讲起来省些事。
天光大亮时，这老人出现在岛中心的街道上，时而匆匆疾行，时而停步环望，时而在路边的货摊前买些岛上极常见的食品边走边吃，又不断地停下来，向路人打听些什么。近午时分，老人登上了小岛南端的荒山。这山险峻，近乎ๆ拔地而起，是全岛的最高点。山上树木葱茏，怪石嶙峋，禽啼兽吼不绝于耳，茂草繁花不绝于目。只是不见人家。接近山顶ะ时，老人边走边喊起来，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泉声叮咚，云缭雾绕，山道崎岖，路转峰回。不久，密林深处有人回话了，“是——谁——呀——？”远远的，银铃般清朗。老人寻声走去，见一男一女两个儿童在林间游戏。男孩攀在一棵树上轻声歌唱。女孩坐在草丛中专心编着一只花环。男孩摘了野果掷那女孩。女孩毫不理会，只顾自己手中的花环，一边也轻轻哼唱。一只小狗见有
男ç的又绕到女的身旁，站着看电视，把胳ฑ膊抱在胸前，注意着妻子的脸。电视的光忽明忽暗在她脸上晃，让人弄不清她的表情。电视里在播球赛。他知道她从来不爱看球赛。
男的愣了一会，正转身要去厨房，听见女的长出气，并且象啜泣那样颤抖。‘“到底怎么了你？”男的又转回身来问。
两张脸除了有些苍白，看起来倒是很坦然很轻松的样子，眼边嘴角似有微笑。这表情让我想起学生考完试放假回家时的心境。
老孟拍拍路的肩膀，手在他那ว熊一样结实的脊ิ背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滑下来。
我说：“可惜你昨天没听见十叔讲的故事。”
“什么เ故事？”阿冬说。
我们七八个年轻人占住老屋的一角，常常一边干活儿一边唱歌。七年中都唱过什么，记不住也数不清。如今回想，会唱歌中，却找不出哪一句能与我印象中那ว老屋里缓缓流动的情绪符合。能ม够符合它的只应当是一句平白的话，平白得甚至不要有起伏，惟颤动的一条直线，短短的，不断地连续。这样似乎ๆ就在我耳边，或者心里，可一旦去找它却又飘散。
“给你没用，国家有用。”g大婶搭腔，“想买外国东西，就得用外国钱。”
我向她走去。她一动不动地坐在老柏树下，不知正张望着什么เ。夕阳把她的白发染得金黄。
“我是说大勇的母亲，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幸亏她聋了。她深信不疑。”杨潇把“疑”字拉得特别长，脸上露出一丝恶毒的苦笑。吉它声又响了起来……[我今日上山漫游，梅姬，眺望山下的景致；小溪荡漾水车响，梅姬，仿佛当年周游时……]她弹着，唱着，闭着眼睛。歌声就像窗外那绵绵的秋雨，缓慢、深沉、而又有点忧伤。我简直难以相信；这就是当年那个ฐ泼辣得甚至有点骄狂的杨潇——那个疯狂的宣传队的台柱子？她没有原谅我，我总觉得他们谁也没有原谅我。可是有一本心理学的书上说过，胆怯是正常的：怕死是人的天性。何况……算了！无论怎样自我安慰，我也明白，我的一生终归是被那最后一刻的胆怯给毁了。
“吓！你何必当真呢？各种各样的算命法我见得多啦！”这是个可以显露博学的机会，小伙子兴致勃勃劝慰姑娘，“什么‘八卦算命法’，听燕生那ว小子胡勒勒，两口子都得分家。他还说我的命是‘鹏程万里’呢，孙子才信！”但他从姑娘的脸上立即看到自己้的劝慰是如此缺乏็说服力，于是把目光转到一个架双拐的小伙子身上：“你猜他算的命是什么？——‘乘龙快婿’！也不知他自己้是快婿，还是他能招个快婿？真能ม把死人气活过来！”
“咱俩差ๆ不多，我是‘秦琼卖马’。”又一条“好汉”说，“燕生这‘八卦算命法’真有些灵。”
“你还得强调一下，你根本不是哭，确实是……”
“她为什么一直送我回家？还总是这么紧拉着我？”陈谜对尚未睡下的解教授说。两ä位老人都心惊肉跳了。
马路上的车辆象是一条喧嚣奔腾的江河。当我穿过马路的时候，我忽然感到เ了危险，而平常我都是漫不经心地穿过这条“江河”的——我常常希望，有一个喝醉酒的司机把我送到เ一个ฐ安静的地方去。我在回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
，在冷清的小路上走、走、走。走了很远。“我累死了。”“我实在走不动了。”“也许是别人给了他衣服吧？”“也许是别人给了他衣服，然后他就回家了？”“准是！”“嗯，是！”然后我们就放心地往回走了……孩子的心多么善良、单纯和坦白！童年啊，更迷人的是，你也用善良、单纯和坦白的心来理解别人。那ว条小路在哪儿呢？还有那ว个儿童体育场？那一排排的小白杨和那片飘着暮霭在夕阳下泛光的绿草地啊……
草地上，给果树浇水的那个人一听不见号声就扭过脸去看那片树丛。水喷湿了工ื作服。
圆号声一直没停。青年一边吹一边往草地上偷看。草地上的那个人一直在听，坐在草地上，水早已๐经漫出了果树周围的土埂。
“可是没有，唉，没有了。”姥姥ณ挺失望的样子。
“那ว不成了猴了？那不成了狗了？”明明一边提裤子一边问姥姥。他一点也不害怕了。除去打屁股的时候，姥姥从来就是个好姥ณ姥ณ。
再伸手到高处，摸摸夜合欢的叶子吧，摸摸它的树干，摸摸它的枝杈。叶子合拢着，枝干都是坚实的。那是真的。最能ม证明真实的是触觉（现代人有能力制造乱真的假象，立体音响，立体电影，还有全息摄影等等。全息摄影是真正的幻景，你能ม够穿过一堵墙，穿过一棵树或一个人；比如说你能够看到เ一张床真真确确近在咫尺但你不能摸到เ它，如果你扑向它你就会穿过它像个傻瓜一样扑倒在冰冷的地上如梦方醒。现代的科学技术能ม够做到这一点。）无它法，唯一能够证明那不是布景不是幻景的，是触觉。也许就是人们渴望接触，渴望亲吻、肌肤相依、抚摸、和渴望做爱的原因吧？渴望证明：那不是幻景，那是真的。
对面七层楼上的一个ฐ窗口，因而也能被证明是真的吗？
那ว窗口通宵通宵地亮着灯，一直这样，夜夜如此。夜里，醒了，就看见它亮着。零点、零点四十三、一点一刻、一点五十四，醒来就看见它亮着。三点，月光已经转移，那窗口还亮着。在干吗？夜夜如此，通宵达旦，不大像是做爱。
做爱，这个词很好。那意思是：并非一定为了繁殖。
最能证明真实的是触觉，是起伏和陷落的肌肤，是有弹性有温度甚至某一处有着疤痕的肌肤，是肌肤下滑动的骨尖儿，是呼吸，一刻不停如暴风般吹拂的呼吸，是茂密泼洒、柔软或挺拔的毛发，是热热的泪水是跟着睫毛的眨动而滴落而破碎的泪珠，是身体全部地袒露、赐予、贴紧、颤抖……那才能表明另一个灵魂的确凿，呼唤和诉说的确凿，不是布景不是幻景。不因为别的因为其它都可以模仿。
天光大亮忽然七点。那ว窗口和其它窗口一样，在明媚的朝阳里不露声色。灯光不知什么เ时候熄灭的。
看来，昨夜里有一个ฐ人死了。早ຉ晨，楼群中的小路上停着一辆蒙了黑纱的汽车。从一个楼ä门里出来七八个人左臂都戴着黑纱，楼门前站着四五个ฐ人左臂都戴着黑纱，那ว汽车里还坐着几个ฐ人左臂也都戴了黑纱。就是说，有一个男ç人死了。有个小伙子左ุ臂戴着黑纱，黑纱上缀了一个小红布球。所以肯定，那楼里的一个老年男人死了。
昨夜，有很多人死了。现在也一样，有很多人正在死去。过一会儿也一样，有很多人将要死去。
两个ฐ左臂戴着黑纱的人把一只花圈送上汽车，花圈的一条缎带上写着：金水先生千古。这个叫金水的男人，从出生，到恋爱，到失恋，到เ结婚，到快乐和到哭泣，到死，都在别处。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他，知道他曾经存在。我也许见过他，在市场上，在公共汽车上，在路上，在街头，在剧场里或者在舞台上，我也许见过他。我见过很多人，其中可能有他。我见过的人里，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活着但不知活得怎样活在何方แ。
我很想现在去看看这位死者，这位名叫金水的人。但这是不合逻辑不合情理的，那ว些左ุ臂上戴了黑纱的人会问我：“你是谁？你是他的什么人？和他有什么เ关系？”我说：“因为ฦ我也是一个ฐ人，我曾出生、恋爱、失恋、快乐和哭泣，有一天也会死。”但那样的话他们会把我当成一个ฐ疯子把我赶走，或者喊警察来把我送去疯人院。
我问自己：我敢不敢被人当成一个疯子？我回答自己：不。我见过疯人院，见过疯人院里的疯子，一群男人坐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一声不响看着自己的手指或看着很远很远的天空，一个ฐ女人旁若无人脱得一丝不挂一刻不停地跟自己说话……
我走出楼ä群时才想起我为什么要离开家——我想去找到那座跳台，对，昨天举ะ行过跳水比赛的那座游泳场里的那ว座跳台。我不是要去找那个女跳水者（当然如果她还在那儿我愿意顺ิ便看看她），我是要找那跳台背景中的那座大屋顶的楼ä房，找最上一层正中ณ间的那个窗口，我要找到当时摄影机所在的那个位置，从那个角度看看那座楼房和那ว个窗口的方位。我想确定一下那背景不是布景不是幻景而是真实地存在，我想到เ那座楼里去看看，可能ม的话也许我就敲敲最上一层正中ณ间的那ว个门，证实在我认为ฦ其中必有一个ฐ故事的时候，里面果真有一个ฐ故事。我不把自己้当疯子就行了。我不把这想法对别ี人说，而我自己又不把自己้当疯子。我只是想证实我多年来的一种猜想，解除我多年来的一种疑ທ虑。
这样的话我就应该先去电视台是吧？先去问问，昨天举行跳水比赛的那座游泳馆在哪儿？是哪个城市？出了楼群，路面渐渐降低，因而可以看出很远去。上班的人流浩浩é荡荡行色匆匆。昨夜他们都在哪儿呢，现在都钻出来了？那把萨克斯是谁吹的那沙哑的歌喉是谁的（“远方แ呵……在从前……”）？
在车站上我问一个老头：“去电视台，怎么坐车？”老头说：“电视台在哪儿？”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另一个等车的人告诉我：“电视台吗？在太平桥。不能坐这趟车，你得到เ前边去坐3路，换7路再换9路。”那个老头拿出地图给我看（他做得对，这城市太大了而且日新า月异，出门应该带上地图），食指在图面上走：“看，这儿，3路，这儿，这儿7๕路，9路呢？……”那食指看上去十分真实，皱纹一圈圈缠绕在上面，内侧被烟熏得焦黄，“9๗，看这是不是9路？”那食指继续擦着图面走，投下无可质疑的影子，“看，看，看，哦太平桥！”指尖在某一平方厘米的图面上戳点，哗哗地把纸戳得直响，“就这儿，到那儿再打听吧。”“谢谢，谢谢您。”“谢什么？甭谢。”老头又点上一支烟。
我站在那ว儿半天没动。太平桥，是我出生的地方。那儿的一条小巷里有一家不大但是很老的医院，我记得它有高高的拱门，青砖墙上爬满枝藤，院子里有几棵老槐ຈ树，三层的小楼，楼道里昏昏暗暗永远开着灯，楼ä梯是木制的，很窄很陡，踏上去发出嗵嗵å的响声。将近三十年前我就落生在那ว儿。奶奶曾指着老槐ຈ树下的一个ฐ窗口对我说，“看，就是这儿，就这里面，你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出生的。”“您怎么เ知道？”“我怎么เ知道？那时我就站在这棵树下等着你，听着，听你是不是来了。”“然后呢？”“然后你就来了，哇地一声，你就来了。”“从哪儿来的？”奶奶笑笑：“你不知道吗？”我摇摇头。“那，谁还能知道？”
“怎么还不去呀，小伙子？”那老头说，幸福地抽着烟。
“谢谢您啦。”
“快去吧错不了，这地图才买的。”
电å视台的一个中年妇女说，昨天没有转播体育比赛。
“跳水，”我说，“跳台跳水。”
她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那场比赛是在哪儿进行的。就是说，是哪个城市的哪个游泳场？”
“你要知道这个ฐ干吗？公安局的吗？”
“不不。嗯……是这样，噢对了，我从那场实况转播的画ฑ面上认出了一个人，我的一个老朋友，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那，你找到เ那ว个游泳场就能ม找到他吗？比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说得有理。我稍微想了一下：“哦，是这样，我见他和一个女跳水者在一起，那个女跳水者想必应该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什么，女跳水者？你是说一个女运动员是吗？”
“对，对对，女运动员，我想……”
“我看你不如到体委去打听，游泳场的人也未必知道她们都住在哪儿呀？”
这话更有道理。但是我想知道的只是那ว个游泳场在哪儿，在哪个城市，从某个角度是不是真的可以看到那座大屋顶的楼房，和它的最上面的一排窗口。也许就再跑一趟体委？
这时过来一个年轻小伙子：“什么เ事？”
“他问昨天转播的那ว场跳水比赛是在哪儿举行的。”
“昨天？”
“对，”我赶忙说，“昨天，昨天下午。”
“下雨的时候？”
“对对对，雨还没停，差不多三点，要不四点。”
“噢，那不是实况转播，是录像，重播。”
“在哪儿？请问，是在哪个城市？”
“你现在在哪个城市？对，就这儿。你问这个干吗？”
“他在电å视里看见了一个ฐ失散多年的朋友，”那ว个中ณ年妇女显出同情的样子，“我说他不如到体委去问问。”
“在哪个游泳场？”
“你问体委？”
“他没问体委。是我让他不如到体委问问。”
“怎么เ这么เ乱。那个游泳场是吗？就那ว么一个游泳场。露天的，有看台，对不对？就那么一个。”
我谢过他们。
离那家小医院已经很近了，我想先去看看它，看看我的出生地。
很久ื没来这儿了。太平桥是两条横竖交叉的大街（并没有桥，据说很久以前是有的），从前很冷清，现在很热闹。若非很多商店的标牌上都写着太平桥（“太平桥副食品商场”“太平桥商业大厦”“太平桥饭店”“xx综合开发总公司太平桥分公司”等等），我会以为自己是在另一座城市的随便哪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街上的人几乎ๆ是排着队走，像是游行，当然并不喊口号。只有警察一个人喊：“嘿，你干吗呢你？对，就是你！甭看别人，说的就是你！”但至少有好几十人都左顾右盼地看别人。阳光漂浮在人群上，跳动在形形色色的头上、背上和汗上。我先后踩掉了两个人的鞋，一个是布鞋，一个是凉鞋，布鞋冲我嚷“你瞎啦是怎的”，凉鞋却对我说“哟，对不起”，仿佛是布鞋和凉鞋之间的事与我无关。随后我遭了报应，一只漂亮的白色高跟鞋踩了我的凉鞋，钉ล子一样的高跟险些钉进了我的脚背，在我尚未想好是说“你瞎啦”还是说“对不起”的当儿，我听见那高跟鞋“咯咯咯”地一路笑着藏
进了人群。我在一只果皮箱上靠着揉脚๐，唯一的想法是：那漂亮的白色高跟鞋是真的（这么硬这么尖锐），昨夜的月光曾照耀它，它并拢着摆在一张床下静静地等待，几十或十几个小时之后它出了门，咯咯咯地下了台阶，咯咯咯咯，很漂亮地走了很远的路来踩到了我。
在两座装饰华丽ษ的餐馆之间找到了那条小巷。小巷里也比过去喧闹。从前在这个时间（上午十点多）它总是非常非常安静，很少行人，阳光在它的地上，在它的墙上、屋檐上，在它非常非常安静的风里。阳光中ณ有我的哭声和奶奶的哄劝声——“不哭啦不哭啦，不哭，不，不打针，光是让大夫瞧瞧，瞧瞧我们是不是已经好了，要是好了我们就再也不来啦！”小巷几乎没变什么เ样子，但那哭声和哄劝声已经消失。那时我总生病，奶奶抱着我或拎着我，常在这小巷里走，走去又走来；作为挨一针的酬劳，奶奶在一个小摊上给我买两支棒棒糖。那祖孙俩哪儿去了呢？不存在了吗？太阳曾经照耀着那祖孙俩，因而你能ม看见他们。阳光投在他们身上反射过来，他们的影像反射到你眼睛里（视网膜上），因而你看见了他们（发现了他们），因而他们存在（就像月亮）。然后，那影像以每秒钟30万公里的速度飞离，飞向无边的太空，他们便不见了，他们便不存在了。可是不，不，那ว影像还在（否则我们怎么能看到星星呢），实际上他们只是离开了，以每秒钟30่万公里的速度离开了。存在于离我们二十多光年的地方แ。设若我能到那儿去（从理论上讲），并且有一架倍数足够大的望远镜，二十多年前的那情景（那ว影像）就又能反射到我眼睛里（映在我的视网膜上），那祖孙俩就依然存在，依然在小巷中走着，我就又能看见奶奶了，像我当年隔着一米的距离看她一样，又能ม看见她把两支棒棒糖递到我手里了。是的是的，太阳其实是十分钟็前的太阳，星星其实是许多年前的星星，一米的距离和二十多光年的距离是一样的，对凝望而言是一样的。就凝望而言，一米和两ä米有什么不同？一米和一公里（加上望远镜）有什么不同？一米和二十多光年（加上天文望远镜）有什么不同呢？唯一的不同是：隔着二十多光年我不能ม一伸手就摸到奶奶，不能一张开双臂就扑进她的怀里了。因而一种叫作真实，一种形同幻景。最后判定真实的，是触觉。（宇宙飞船就是因此而出发的吧？去触摸月亮和星星。）那么我们不能触到的东西我们怎么能够最后判定它们是真的呢？
我不认为我是疯子，但有可能是个傻瓜，全世界第一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