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的泪立刻涌了出来，却强忍着哽咽，低下头道：“不是，少爷，小青不是抱怨杜家，都是小青的错，小青已经给杜夫人磕头了，杜夫人罚得对……”
小苗跟着吓得白了脸。她实在没想到，才六岁半的萧士及，居然能识破自己这个十几岁大人的私心，情急之下，将责任都推在小青身上，“大少爷您可冤枉奴婢了！都是她，是小青老想着能跟大少爷多亲近，才在杜家做张做致，惹恼了杜夫人！”
萧祥生大喜。他知道杜先诚的骑射功夫，那是一等一的好。当年在高句丽的战场上，他单骑挽弓，独力射杀了不知多少高句丽ษ大将。后来高句丽ษ大军对他们设下埋伏，有很大原因，是要抓杜先诚祭祀被他射杀的高句丽大将。
说话间，萧士及已经带着下人，抬着东西过来了。
方妩娘的大丫鬟翠琴在一旁急得不得了。
这些事情，方妩娘听杜先诚提过两次，但是她根本就听不明白，也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欧养娘出身不凡，听出来其中ณ的重要性，就嘱咐翠琴看住夫人，特别是不要让夫人在外面炫富，传到某些人耳朵里，不知道要翻出多少风浪。
等他披衣起身的时候，方妩娘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画鬓了。
“你又胡闹了。姑娘家，学什么เ打打杀杀的。如今天下太平，你又有铺子，有官身，咱们家的女儿，哪里需要跟那些走江湖卖艺打把式的姑娘家一样学那些个拳脚功夫？把手练粗了怎么办？”方妩娘将身子一扭，很是不赞同杜先诚的提议。
龙秋叶恼道：“你哭什么？赶紧跟我姐姐说，昨天晚上是不是我姐夫到我房里来的？！——我明明听见你还在外面跟他说话来着！”
龙香叶反倒笑了，一只手拍着自己的面颊๐，吩咐道：“这可是难了。小叔叔的事，我可做不了主。——荷蕊，去请老爷过来。”
“出了什么事？是谁在哭？是不是泰及？”龙香叶有些惊慌地站起来，扶着旁边丫鬟的手，往门口走去。
那襁褓里面的孩子拼命挣扎，荷蕊满头大汗，一双手臂把襁褓箍得紧紧的。
所以大周的绝大多数姑娘，都是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因为富人妾那碗饭，不是一般人吃得下去的。
绣着云鹤麒麟的蜀锦帐帘悄然低垂，将欧阳紫罩在寝床里面。
齐伯世重重地点头，看着欧阳紫的眼神充满了赞许。
欧阳紫也在想这个问题，手里紧紧攥着团扇，十指的关节都有些白。
方妩娘更是把杜恒霜当宝，忙从养娘怀里接过杜恒霜，搂在自己้胸前坐下，笑着问她：“吃过早饭没有？”
龙香叶知道这里正宗的百岁羹，是用腌菜做的，实际上并不健康，给两岁大的小孩子吃，好像也不好，就笑着道：“随便吃一口吧，这羹还是用新鲜ຒ菜蔬更合小孩子的口味。”
南墙角一只青花大缸，里面养着满满一缸睡莲，含苞待放。
萧祥生推了他一把，笑道：“这是从你老丈人家听来的吧？”
无边的飞箭似漫天蝗虫，嗖嗖落下，大家只要抱头四处逃窜。
大刀、长矛、链子锁，甚至连缺了口的菜刀，断了柄的剪子都飞了过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先抓起一个小小的算盘上下抖了抖，听那脆响，自己觉得有趣，咯咯的笑起来。
杜恒霜玩了一会儿银算盘，又丢在一边，继续在桌上翻寻。
方妩娘虽然跟田氏和孙氏不大对付，但是对几个孩子还是没有恶意的，就把杜恒霜抱低了些，给杜恒娥瞧。
方妩娘摇摇头，对杜恒娥道：“恒娥，不是三婶婶小气，只是我们家已经没有存货了。”然后抬头笑着对孙氏解释道：“二嫂，这料子只有一尺，是老爷从蜀中带回来的，只能给恒霜做一条小裙ำ子穿穿，再多的边角料都没有了。”
知道了杜先诚的窘境，萧祥生主动找上门，邀请杜先诚一起去做盐商，本小利大，只要敢闯敢干，是最能在短时间内积累巨额财富的行当。
杜先诚和萧祥生便带了些小小的本钱，一起去京都长安谋生，从给大盐商跑腿开始，仅花了五年时间，就成了长安城最大的盐商。
许绍捻须微笑，频频点头道：“耀祖如今高中三甲â第三名探花。起步本来是从八品的太乐吏，不过他既然是雪儿的未婚夫，一个从六品的国子监丞是跑不了的。”
第二天，孙许氏很快就得到八字的结果，果然是“上上大吉”。
接住杜恒霜的，是杜家的护院钱伯。
萧士及也认识他，忙向他道谢：“多谢钱伯！多谢钱伯！”
钱伯是个快五十的老头，平日里看上去老态龙钟，比他的实际年纪还要老。可是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他的功夫了，简直是深藏不露。
钱伯笑着将杜恒霜放到地上，对她摇头道：“大小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我老钱头也不会一直跟着大小姐。若是再有这样的事，老钱头可救不了大小姐了。”
杜恒霜也是心有余悸。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看见萧士及，居然就直接将小马的缰绳都扔了。
爹爹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松开缰绳，她怎么就忘了呢？
杜恒霜一阵懊恼，连连点头，末了轻声细语地道：“钱伯，这件事别让我爹知道，好不好？”软语相求，糯糯的童音，能ม感化铁石心肠。
钱伯笑着摸摸她的头，“钱伯知道。大小姐以后别再淘气了。”说着，对萧士及点点头，自己佝偻着腰，回自己้护院的位置上去了。
萧士及就拉着杜恒霜的手，送她回后院。
“……娘生了小妹妹，一直躲在屋里哭。——及哥哥，娘为什么会哭啊？小妹妹好好的，没有生病啊？”杜恒霜疑惑的问道，在她心里，只有自己生病了，娘亲才会哭的。也许现在，还多加一个小妹妹吧。
萧士及笑了笑。他已๐经六岁多了，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
“霜儿，你娘生了小妹妹，你有没有不高兴？”萧士及牵着杜恒霜的手，慢悠悠地走在杜家通往后院的羊肠石子小道上。
杜恒霜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咯咯笑道：“娘生了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呢？及哥哥问得真奇怪。”然后反问萧士及，“及哥哥的弟弟泰儿出生的时候，及哥哥也不高兴吗？”
萧士及被杜恒霜问得语塞，仔细看了她一眼。
杜恒霜双眸纯净，不染尘埃，定定地看着他。
萧士及抿嘴一笑，“霜儿说的对，是及哥哥问错了。你是姐姐，记得要照顾ุ妹妹，但是也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如果需要委屈自己้，妹妹才会高兴。那这种妹妹，你不要也罢。”
杜恒霜听得糊里糊涂ิ，但还是点点头，“霜儿记住了。”
两个人说着话，来到杜恒霜住的屋子。
杜恒霜原本住在杜先诚和方妩娘的院子。
后来方妩娘因要生第二胎，本来以为是儿子，专门把杜恒霜搬了出去，腾出地方来好给儿子住。
结果没有生儿子，又生了个ฐ女儿。
但是杜恒霜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住下了。反正她有欧养娘，有奶妈，还有丫鬟、婆子，不愁没有人照顾。
欧养娘看见杜恒霜更萧士及一起回来，十分高兴，给他们准备了小食，现烤出来的香喷喷的胡麻饼，杜恒霜和萧士及最爱吃的东西。
这边萧祥生就跟杜先诚说起德祯帝的征兵令。
“你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萧祥生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脸上的神情很难看。
杜先诚面无表情地将征兵令细看了看，摸着颌๒下刚ธ刚留起来的小胡子，沉吟道：“看来，皇上其实对高句丽的怨气还是非常大。”
“皇上最会装ณ。当年为了得到太后的好感，他能装了十几年，只有皇后娘娘一个女人。现在一旦当上皇帝，立刻๑就现原形，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看他又多纳了多少女人？——照这么看，他忍得越久ื，现在爆得就越厉害。高句丽这一次，真是胜负难料é呢。”萧祥生坐回到杜先诚对面，端起茶杯来吹了一口，又放下了。
“照大哥这么说，这一次，看起来比先帝那ว一次的规模还要大。”杜先诚缓缓地道，“如果胜了，一切好说。如果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萧祥生重重点头，“我就是担心这个。”
其实就征兵令本身来说，跟他们已经不搭界了。因为他们不再是普通的商户，而是官身，已经不在一般的平民良家子的范畴。征兵令暂时征不到他们。
不过既ຂ然要对高句丽用兵，他们这些大商户，出血是免不了的。只要能ม够破财免灾，他们也就认了。
“那静观其变吧。”萧祥生拿了主意，杜先诚当然赞成。
大周昌业三年十月征兵，大周昌业四年三月，就聚集了十万大军，五十万民夫。
大周昌业四年的四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大周再一次对高句丽用兵。
大周左翊卫大将军张中辉任主帅，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北边的高句丽开拔。
这一次征高句丽，举ะ国上下都报以了更大的期望和信心。
可惜事与愿违，到了年底的时候，开始有消息传来，说左翊卫大将军张中辉带领的中军帐遭到高句丽大将朴光的偷袭。张中辉宁死不降，自刎在中军帐。
主ว帅身死，大周大军乱成一团。
十万大军，再一次遭到高句丽ษ人的坑杀。
十万大军被坑杀的消息正式传到เ长安城，正是大周昌业四年腊ຘ月的时候。
这一年腊月，萧士及七岁半，杜恒霜才四岁半。
十万精壮的良家子一夜之间化为ฦ乌有，大周国力一下子受到巨大冲击。
这一年的冬天，天气一直温暖如春。洛阳牡丹在腊月盛放，却没有一个ฐ人，再敢说这是“祥瑞”，也没人敢报上朝廷，领取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