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当时卫生部的重点中专，苏州医士学校学习苏联教学模式，考试采用口试法和五级记分法，这种方法确有不少优点，任课教师将试题写在卡片上，每张卡片一般有三道问答题，卡片数要多于考试学生人数，开考时，同时进入四名学生，抽取卡片，然后到准备室准备，若认为抽到เ的卡片在回答上有困难，可要求换一张卡片，调换卡片后，最高得分只有4分。准备2o分钟后，1้#同学进去回答，老师可以追问，也可以结合问题要求学生进行简单操作或分辨相关的标本。口试时，主考教师一般有三位，主考席前面放一两ä斗ç桌，铺台布，上放一瓶鲜花，考生入座后，主ว考老师为其送上一杯茶叶水，按老师的说法，考试应当像盛大的节日一样。1#同学问答完后，老师当场打分，5#同学来抽考题，之后2#同学上来回答，一天大约可以考25名学生，若四门考试课，要八天。少数考查课，还是采用笔试。但这种考试方แ法，老师很累，学生负担也很重，记得二年级时，许多同学得了神经衰弱症，严重失眠，有一次，我们宿舍十位同学，全部失眠，吃安眠药也毫无用处，直到半夜两ä点还没睡着，大家起来到跑道上去跑步，弄得筋疲力尽了，才能ม在早晨睡着一会儿。后来针ฤ灸老师教给我们一个方แ法蛮奏效的，就是用艾绒灸足三里，在足三里上放一壮艾绒，点着，三、四位同学压着他的双脚๐和身体，防止疼痛难熬时将艾绒打掉，直到烫起一个泡来才终止，灸了几次果然治好失眠，而且不像服用镇静剂后有疲劳的感觉。
下午三、四点钟，父亲说上街去看看，我跟着出去，见东街上几乎ๆ没有行人，店铺都关着门，南桥人称为“打烊”。我们往十字街头走，我在前面，父亲在后面，我一直往前走，只见从余庆桥上冲下一队士兵，帽上盘着柳树条，弓着身子，端着上了明晃晃刺刀的步枪，快向北街冲去。我终于听到父亲在叫我，他埋怨我：“叫了几声都听不见。”接着拉着我回到曹家弄，只见弄堂里尽是军人，胸口的符号上有“中国人民解放军”七个字。
二月初二，百花生日。种花人在花枝上贴上红纸条，以示庆贺。
每次盟军来空袭，从不见东洋飞机拦截，这次六十三架机群过去十多分钟็以后，倒见两架东洋飞机冒着黑烟摇摇晃晃向南窜去，估计是掉到海洋里了。
另一条弄堂叫棋杆弄，在南街，该弄陈家的一位祖先系前清翰林，曾任河南巡抚，原来他家门口装有旗杆，记得赵树里的《三里湾》里描述过旗杆，上世纪5o年代出版的《三里湾》封面上就画有旗杆，可惜旗杆弄徒有其名，已๐不见旗杆了。
19๗45年春季，我上小学一年级，在南街庄家祠堂上课。清明节前后的一天，我们正要上课，突然见几位老师慌慌张张来回奔波，一会儿老师们将大门关上，不让学生出去，过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老师来上课。同学们纷纷猜测，史栋梁年龄稍大一些，见多识广，他到เ教室外转了一圈回来说：“飞机扔炸弹！”我想，怎么没有爆炸声呀！街上传来哨子的声音、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老师让我们坐在教室里别乱ກ跑，等了大半天，老师让我们从庄家祠堂后门沿河边小路回家。事后知道，一个农民（可能是游击队员）挑一担莴笋，路过南街时，藏在莴笋里的定时炸弹，可能由于时间没有对好，突然爆炸，挑担者当场炸死，一家豆腐店的一板豆腐炸得粉碎，对面南货店的玻璃窗也炸得七零八落，好在未伤及其他人，这个农民姓甚名谁则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我们所在小队，有几十口露天茅坑，蝇蛆成堆，张守信和我去队长家，找到队长，队长光着背正在吃饭，背脊ิ上叮了五六只苍蝇，张守信希望队长组织社员将茅坑里蝇蛆杀死，队长毫无反应，张用苍蝇拍把队长背上的红头苍蝇一下拍死两只，指着滚在地上的死苍蝇说：“那ว么多苍蝇，容易传染疾病！”队长还是不置可否。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เ农村基层干部对除四害、对爱国卫生运动如此无动于衷？直到1้962年我在大学里学了政治经济学，才懂得除四害、爱国卫生运动等是上层建筑，经济基础薄弱，上层建筑就脆ะ弱。没有办法，张守信派我背着喷雾器，用六六六农药杀蛆，他依然搞内勤。六六六杀蛆效果显著，喷了药，没一个小时蛆全部死亡，隔四、五天重复喷一次，多少年后才知道六六六对环境的污染是十分严重的。
195๓8年是不平常的一年，先元旦不放假，其次春节不放假，所谓过一个革命化的元旦ຆ、革命化的春节，原来，县级机关干部就没有星期日休息这一说，现在连元旦、春节也不能ม休息了，就是不让职工回家，在工ื作单位呆着，其实谁也不干活，也无活可干。
1958年的夏天是令人振奋的，河南省一个县出现了亩产小麦7ooo多斤的奇迹，大家对此无不感到惊奇，但似乎很少有人对它感到怀疑。国外当然有人感到เ怀疑的，一次在惠南镇中山堂举行的县级机关干部大会上，县委书记宋林枫同志说：“英国《泰晤士报》对这个奇迹表示怀疑，这是一种资产阶级老爷们的逻辑，捷克《红色权利报》对《泰晤士报》进行了有力的驳斥。”谁也不愿意当资产阶级老爷，自然没有人去怀疑了。为了追求奇迹，领导干部们纷纷带头种试验田à，在公路旁，在田à间，处处可以看到เ试验田的标志牌，xx社长试验田，xx乡长试验田，xx书记试验田，下面的内容不外乎ๆ，目标：亩产3ooo斤，亩产5ooo斤&ุ#8226;๙•๔;๖226;๙R๐26;๖226;&#ี8226;๙措施：深翻x尺，施肥xxx担，田间管理๖226;&#ี8226;&#ี8226๔;๖226;๙&#ี8226;R๐26;标志牌起初是用木板做的，一尺多见方，后来越做越大，象一块大的黑板，最后索性用砖头垒成一堵一人多高的墙壁，由于基础不牢，还未及收获，墙倒壁坍，还压坏了一大片庄稼。
沈副县长是位很用功的同志，每天学习威แ廉士《土壤学说》。他问我：“小庄，你看过威廉士《土壤学说》没有？”我说：“没有！”他说：“我希望每个ฐ干部都看看，威廉士说，庄稼接受日照的15๓%，产量可以翻一番。”我至今没有看过《土壤学说》，也不知道威廉士是哪国人。
沈副县长带领突击队搞了两块水稻试验田，一块约两亩多，措施是深翻约1้尺，亩施ๅ猪粪5๓oo担，高度密植，二二见方แ（一般水稻插秧五五见方或四五见方，即行距五寸，株距五寸或四寸），我也去参加深翻，张守信依然在搞内勤。先将土地翻一遍，施ๅ上肥，灌上水，再用铁铲重新า翻一遍，沈副县长让大家排成一行，齐头并行，沈副县长一铁铲下去，溅了我一身粪水，我一铁铲下去，也溅了沈副县长一身粪水，沈副县长笑着，用手抹着光头上的脏ู水。另外一块试验田，主要措施ๅ是用茅竹搭上支架，用晒花廉子盖在上面，这样减少日照时间，也就是说让接受日照时间的15%ื左右，沈副县长让几位下放干部管理这块试验田à。沈副县长的试验田没有树标志牌。
工作组的吴科长可能年老身体弱，也吃不惯突击队食堂的伙食，住了几天再也没来，沈副县长起初住了一段，后来事情太多也就不太来了。所以工作组实际上只三人而已๐。我这个ฐ人性格内向，对沈副县长这位领导干部不大主ว动说话，他的性格开朗，没事时，好与我聊天，他很喜欢自行车，尤其喜爱英国兰苓牌自行车，有关单位分给南汇邮电å局一批兰苓车，县政府要来几辆，分给沈副县长一辆，他十分高兴，推给我看，不停地夸奖它，就是不一样。之后，又多次对我称赞兰苓车，很象一个小孩，原来领ๆ导干部也有他的喜怒哀乐。有一次他对我说：“从新场到新生一社，经过一条河堰，旁边有四、五个ฐ坟头。有一天晚上，我经过河堰，黑暗中隐隐见一人坐在坟上唱歌，我大喝一声，哪一个？那人依然唱歌，我想是不是鬼啊！我相信我是个无神论者，世界ศ上没有鬼。我拔出手枪，再喝一声，那人仍在唱歌。后来过来两ä个老乡，说可能是神经病人，小庄，你说玄不玄。”
青年突击队没有具体任务，专门干一些社里的突击工作，再一个ฐ任务是积肥，合作社普遍缺少肥料é，化肥又不多，所以积肥是一件大事，突击队积肥主要是捞水草，用河泥溏上沤烂后再施。突击队长季学英，似乎与副社长季学生同辈，工作十分努力，一次一船水草到เ河头，水浅影响靠岸，她带头跳下河去，接着几名男队员也下去，将船抬到เ岸边，上岸时，水流从她身后淌下来，有几个不下水的男队员在偷偷笑。后来听说，南汇县的人民公社ุ，195๓8年终分配，不管老人小孩，不管强弱劳动力，每人分人民币五元整，不知季学英们感受如何？
八月中旬，血防治又来通知，让我立即到下沙大中砖瓦厂报到，我拿了草席等生活用品赶往大中厂，血防站还有张仁湘和谈根奎也到大中ณ厂，任务是大炼钢铁。公私合营大中ณ砖瓦厂当时是全国第二大砖瓦厂，解放前，它生产的空心砖，曾被上海大厦采用，还出口南洋。办公室前一些搪瓷制的条幅“艰苦奋斗、玉汝于成”,使我联想到民族工ื业在夹缝中求生存、求展的艰难历程。大中砖瓦厂1ooo多名员工ื为了大炼钢铁ກ，停止砖瓦生产，全力以赴保钢๐帅升帐，县委第二书记张国荣亲自蹲点指挥。下午抽调来的干部四、五十人在会议室集合，每人了一张土高炉立面图，听一位技术员讲课，什么进风口、进料口、出渣口、出铁口，我是一窍不通。天黑了，没有人安排住宿，只见会议室里睡满了人，我们只好在走廊里睡觉，耳边不时响起通通通的脚步声，真怕谁的脚๐踩到我的头上，几乎通宵失眠。第二天，张仁湘很高兴地说，找到一个理想的住宿地，去一看，大家都感到十分满意，原来是一间电机房，砖瓦停产，电机也不用，里面有许多草垫，三、四条草垫垫起来，和席梦思也差不多了。我和老谈、仁湘就睡到里面，果然又安静、又舒服，大概高级宾馆也不过如此吧！没有人安排我们工作，我们也不知道找谁安排工作。好几天没洗澡，大中厂因为砖瓦生产暂停，浴室也不开，下沙是没有澡塘的，真想去周浦洗个澡，向县委书记张国荣同志请假，张书记说：“大炼钢铁，非常时期，别洗澡了，看我的头也半月没洗了！”他抓抓头皮，我看到头里尽是煤灰，也真为难了领导，他也头痛呀！大中厂的钢铁生产一直举步维艰。
在新场新生一社、在大中厂的电å机房里，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看不到เ报纸，听不到广播，而此时外面的世界ศ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有点“山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的境况。会计来送工资，告诉我们人民公社化运动席卷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南汇第一个成立的是东方红人民公社ุ（由祝桥乡和盐仓乡组成），在公社成立大会上，领导宣布“鼓足干劲生产、放宽肚皮吃饭”时，会场上暴风雨般的掌声整整持续了十分钟็，群情振奋，斗ç志昂扬，东方红公社的许多大队举ะ办了庆祝宴会，做了一百个菜，什么素า鸡、素鸭、素火腿&#ี8226;R๐26;&#ี8226๔;๖226;๙R๐26;๖226;全是素菜做的。“哈，吃起来与鸡鸭味道差不多。”会计笑着说。
没几天，放宽肚皮吃饭的浪潮卷到เ大中砖瓦厂食堂，一张大红喜报贴在食堂门口，实行吃饭不要钱，放宽肚皮吃饭。午饭时，我们进入食堂，只见厨房门口黑鸦鸦围着一大群人，炊事员扛一桶米饭出来，几十个人拥上去直接用碗扒饭，一会儿一桶饭一卷而空，自然地上也铺满饭粒，一桶又一桶，我们根本靠近不了。直到下午三点还没挨上饭桶。两天后，大中厂的吃饭不要钱运动在一片抱怨声中终止。
接到เ通知，让我和张仁湘回惠南镇，去县委会议室开会，卷着行李赶到惠南镇（县城），包括农业局长冯宝书和工业部长（或副部长）刘ถ敏在内有十三人参加会议，会上，冯局长宣布县委成立钢铁ກ生产指挥部，下设若干处室，到เ会的十三人都属基本建设处，冯宝书任处长，刘敏任党委书记兼政委，下午赴沈庄筹建沈庄钢铁ກ公司。沈庄是下沙公社ุ的一个小集镇，东面有河道南通航头，北接周浦，西边有沪南（上海东昌路—南汇）公路。沈庄轧花厂已腾出一座两层办公楼，作为基建处办公地点。接着每人了一个白底红框黑字的胸ถ章，上书“中共南汇县委钢铁生产指挥部”。这个胸章着实使我很风光了一阵，多少人投来羡慕、敬佩的眼光，“县委钢铁生产指挥部”，不少人看着我的胸章口中念念有词。
基建处负责总务工ื作的老6๔，我最烦他了，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办事忽左忽右，毫无准则ท，在安排住宿时，他说：“有规定的，每人6o公分宽。”不知谁的规定？冯局长说：“也不要那么死，弄得翻身也翻不了。”其实也不用他安排，我们唯一能ม睡的地方就是二楼大厅，不管如何总是地板地嘛，比在新生一社、大中砖瓦厂要强多了。一个农民工为基建处做饭，每天一稀两干，罗卜、白菜。冯局长说：“也不要老是罗卜、白菜，适当改善一下生活！”第二天中午只供应红烧青鱼，六角一碗，不少人情愿吃白饭，也不买红烧鱼，我也没有买，六角钱，两天的伙食费哪！以我来讲，19๗57年8月参加工作，月见习期工ื资36๔元，十月份国务院下达文件，大中专毕业生见习期由半年延长至一年，见习期工资在原有基础上打八折，原工ื资多于八折部分应予扣回，十月份工资应为28元8角，扣回八、九月份多的14๒元4角，十月份我只得工资14๒元4角。后来又来通知月见习工资3๑15元，寄给父母1o元后，剩下2๐15元，对六角一份的菜只好望洋兴叹了。冯局长把老6又批了一顿，说他忽左忽右。有一次，我到食堂，见门口放着一萝赤豆饭，走近一看，哪是赤豆饭，原来上面叮满了苍蝇，我近视，以为赤豆饭。本人没有告密习惯，如告诉冯局长，肯定又是一顿批。
我负责一个工地平整土地，根据工程师布置，为ฦ小高炉筑平行四边形平台。老6来检查后脾ຆ气说：“谁叫你筑成这样，应该是正方แ形。”我说：“工程师布置的！”“不能迷信工程师！”我不禁火冒三丈，反驳说：“不听工ื程师的，迷信你！”从此我再也不理他，但吵归吵，我想想，小高炉都是正方形的，平台筑成平形四边形确实不太适当，得改！但又犯愁，昨天让民工筑成平行四边形，今天又改成正方形，民工不要有意见！出乎意料，布置民工修改时，竟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异议。
钢铁基地从南汇四大镇及一部ຖ分公社调来一批干部和有炼钢铁经验的工ื人和民工，先建了一批o2๐5立方小高炉，我和一位供销社ุ干部担任一个小高炉的炉长，每人每天轮值十二个小时，我对炼铁是一无所知，好在有几个民工ื稍懂ฦ一点，知道何时该加煤，何时该出渣，什么叫炉温过低，在过低时加点食盐可以助燃等等。七、八座小高炉机（鼓风机）声隆隆，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可炼了一天，没有一个炉子出铁，后来有炉子出铁ກ了，出一次也就几斤铁，忙乎了三天，我所在的高炉也出铁了，一个ฐ民工看了看视孔说，有铁了，他拿起铁ກ钎，对着出铁口，用榔ศ头猛击铁钎，一股细流，象一条泥鳅似地钻出出铁ກ口，民工ื们赶紧用沙将它盖住，十多个民工ื伸长脖子围着，待冷却后一称，整整一斤七两。基建处的几个年轻人在通往食堂路上议论起来，这样炼铁代价实在太高，有人说：“这样炼的铁成本比铜还高。”我插了一句：“比银子还贵。”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议论，不久，各大报纸已๐经在批判ศ“秋后算帐派”、“炉边摇头派”了，于是我们便噤若寒蝉。
基地要扩大规模，县委决定从各公社ุ抽调二千民工支援。沈庄这个小镇，已经容纳了二百来工人和民工，再要容纳二千民工，实在不胜其负。冯局长还是有办法，他把街长找来，让他召集街民开会，晚上一百来街民挤在食堂里，冯局长讲话，讲了大炼钢铁的意义，他说，19๗57๕年我国钢๐产量53๑5万吨，不容易呀！解放初期钢๐产量只有9o万吨，5๓35万吨相当于1้937年日本钢产量，那时小日本有了五百多万吨钢多么神气啊！今年党中央提出钢产量翻一番๘，达到1o7๕o万吨，现在看来还不够，中央提出18๖oo万吨钢的宏伟目标，钢铁厂难以完成这个产量，我们就大搞群众运动，全民炼钢铁，现在一切都要为ฦ钢铁元帅升帐服务。县委决定在沈庄建立钢铁生产基地，建一个ฐ大的钢铁ກ厂，最近要有两千民工到沈庄报到，要求居民在三天内搬到附近的生产队，将住房腾出来给民工住。我看街民们的表情是茫然，是无奈，会场鸦雀无声。“好吧！大家没意见就散会，准备搬家！”第二天在老地方、老辰光，又召开街民大会，有人说下沙公社高书记打来电话，说街民都有家禽、家畜，不少人家有老人、小孩，搬走是有困难的，也可能冯局长想起了什么，会上冯局长宣布，为了照顾大家，现在可以不搬家，但不管你家几口人，只能住一间房，其它腾出来给民工住，你们同意不同意？上百街民齐声回答：“同意！”接着，冯局长强调，昨天的决定是正确的，今天的决定也是正确的。记得鲁迅曾经说过，你要在墙上开个窗户，中国人往往不同意，你先要掀屋顶，后来改成开窗户，中国人就同意了，冯局长是否运用这样的原理操作，我不知道。我想想，冯局长也着实有难处，那么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他又变不出一间房来，在那特殊情况下，太老实、太正规是要吃亏的。比如新场镇镇长就吃了亏，57—5๓8年冬春我住在新า场镇镇政府，认识这位镇长，苏北人，人正直，又老实，就是点子不够多，在大炼钢铁中工ื作“不力”，被停职反省，血防站会计故意用盐淮方言对我们说：“靠边站呐，乖乖龙的冬！不得了！”
三天后的清晨，我被嘈杂的人声吵醒，往窗外一望，只见办公楼前，沪南公路两边尽是人。我赶到办公室（2๐4小时有人值班）一打听，来了六千多民工，沈庄街根本住不下。说好两千人，怎么来了六千多人？原来各公社在动员时特别强调：沈庄要建个大钢铁厂，那里还要造职工宿舍，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还要盖百货大楼、俱乐部、电影院，民工们将来就是钢铁ກ工人，工ื资、吃商品粮&ุ#8226;&ุ#8226;๙R๐26;&ุ#822๐6;๙•&#ี8226;于是农民纷纷争着来，老人和小孩特别踊跃。花了一天时间才将他们安顿下来，不少民工安排在附近几个大队社员家居住。
民工的涌ไ来，给了我官运，我被任命为第三营副营长，给袖章一枚，上面还有“军衔”，一杠三星上尉副营长。共有八个公社的民工，每个公社民工编成一个民工营，营长、教导员都由公社带队干部担任，营级干部们的第一项任务是整编，将总数压缩到两ä千人，各营将民工ื集合起来，点名甄别，我们戏称其为“三湾改编”，凡年龄大于4o、小于16岁的一律精简，接着再精简女社ุ员，越是精简的对象越不愿回去，刚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现在突然要收走，老大娘们哭哭啼啼，有些甚至坐在地上不起来，还是连排长们（公社的大队、小队干部）有办法，毕竟是乡里乡亲，说话比较有人听。各公社有一项ำ工作做得蛮细致的，就是民工名单基本上正确无误，我对着名单将该回去的民工名字划掉，花了五、六天时间，整编才告一段落，我的官运也到此结束，接着派我去周浦一家监狱砖瓦厂清点砖头。
基地要扩大，建一批一立方แ米的大土高炉，要到周浦运砖。一说点砖，我可愁了，成千上万的砖怎么เ点得过来。“很简单，一垛二百块，不用一块块点的。”有同事告诉我。原来垒砖时，四块一排，每层四排，共十六块，十二层一百九十二块，上面再放上下两排共八块，正好二百块，我恍然大悟。二十年后，工业企业物资管理中推行五五化，所谓五五成行，五五成列，五五成串，五五成堆R๐26;&ุ#8226;๙•&#ี822๐6;๙R๐26;&ุ#822๐6;而垒砖则是四四化，道理是一样的。
我去周浦监狱，在里面转了一圈，现一处宿舍有不少空床，积三个月之经验，深知一床难觅，我就与监狱长说，某处有空床铺，我就住在那里，监狱长严肃地说：“那是留场就业人员住处，你是国家干部ຖ，怎能ม安排你和他们住一起？我们住房紧张，你就委屈一下，住会客室吧！”我当然没意见。会客室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大床差不多，就是白天要将卧具卷起来，放在旁边凳子上而已。从沈庄到周浦æ水路大约六、七里地，木船要走上一个小时，所以我每天八点以后上班即行，下午五点以后就没有船只来装砖头了。传达室的一位老年警察是我聊天的对象，他也没什么事。周浦æ不知哪个单位成天放歌曲，放得最多的是《四季歌》、《天涯歌女》和《九九艳阳天》，倒也解了我不少寂寞。监狱里也在大炼钢铁ກ，他们已๐经建了好多一立方米的土高炉，产量还不低，在全县名列前茅。服刑人员办了不少黑板报，版面设计及缮写都蛮可以。国庆节，慰问炼钢๐铁的民工ื，给民工毛巾、绿叶牙膏和白玉香皂（一种低档的牙膏和香皂），参加炼钢铁的服刑人员也都得到一份。为庆祝大跃进，给每个服刑人员还了棉衣、棉被，服刑人员纷纷在黑板报上表示感谢之情，决心努力改造自己，争取重新做人。
国庆节后，运砖任务完成，我回到沈庄，安排在办公室担任文书工作，主ว要任务和秘书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掌印、开介绍信（当时有基建处及南汇钢铁厂两个印）、守电话，做好统计工ื作，通知开会等。办公室主任冯式孚是江苏省直机关下放到南汇县的，他是一位比较务实的干部ຖ，有一次他关着门对我讲：“人都是肉做的，没日没夜地干，谁受得了！”我心里也同意，但沉默。对伙食，冯主任恐怕也有点受不了，不时买一瓶罐头肉、罐头鱼，乘无外人时在办公室内食用。一名通讯员是民工，大约十六、七岁，颇为机灵，他的主要任务是通知开会，各公社民工住得很分散，又没有电å话，通讯员是唯一的沟通者。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有一天傍晚，领导让通知一个公社带队干部来办公室，正好通讯员不在，我就去通知，走到เ半路捉到一只十三两（十六两制ๆ）的甲鱼，拿来放在办公室的一个大木箱中，通讯员说为什么不煮，我说没地方做，他说：“去我们大队（民工ื）食堂做吧！”我说：“行，我出加工费。”通讯员说：“不要加工ื费，你开个ฐ证明，让食堂去供销社买一斤油、一斤糖，钱让他们出，剩下的油和糖归食堂用就行了。”这是我在文书位置上唯一的一次违规行为ฦ。原来钢铁厂的大印那么管用，通讯员怎么知道开信可以买到油、糖呢？我可是第一次开这种信啊！不知秘书开过没有？我不清楚。
冯宝书局长人很活跃，不象刘敏部ຖ长，刘ถ部长很严å肃，很少说话，只有一次从楼上下来，连说：“太不象话，太不象话。”好象和谁吵过架似的。冯局长成天嘻嘻哈哈，话不停。他好打电å话，打电å话姿势也很特别，脱掉鞋子，蹲在长凳上，一蹲就露出佩在腰间的小手枪（大概是勃朗宁），他老是给大中砖瓦厂领导打电话，询问钢铁ກ生产情况，实际他明知大中ณ厂情况一直不太好。“x书记啊！”他说：“情况还好吧！”对方大概在叫苦，冯局长就开心地大笑起来，因为基地的炼铁情况也算上游，一会儿又给x镇委打电话，x镇的情况也不妙，冯局长常常寻那些焦头烂额领ๆ导们的开心。有一次，冯局长给沈庄轧花厂厂长打电å话，要借一口大水缸，对方แ说生产上要用，实在无法借，冯局长说：“你知道新场镇镇长停职反省的事吗？他就是不支持钢๐铁元帅升帐！”对方仍然不借。挂了电话，冯局长生气地说：“我派一个ฐ民兵排去借！”后来果然派了二、三十个民兵去借缸，轧花厂厂长终于忍痛割爱。那时候，你要按部ຖ就班办事，恐怕一事无成。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恐怕是当时许多人的通病，我也如此。每天隔三个小时向县委指挥部报告一次产量，24点时报告累็计产量。那些数据是十分简单的，每天产量也就几吨，这些数连小学生都算得出来，我打算盘算，常常算错。每天24๒点时指挥部统计员问我累计产量多少，我老是报错。一天，冯局长问我：“你学过算盘没有？”我说：“学过。”“那ว为什么老是打错？”“忘了！”“好好练练，我当农工部ຖ长时，都学会了打算盘。”谢天谢地，总算没狠训我，肯定是指挥部ຖ那小娘们告的状。不过以后我也精了一些，每三小时小计一次，24点前复核两遍，再也不出错。张仁湘是我同事，有好几年党龄的干部，不知何故让他管仓库，收生铁，每次收生铁他老用榔头将炉渣敲掉（这样重量会低一些）。一天，冯局长大雷霆，“张仁湘，这小子居然敲炉渣，再这样叫他到工地上敲石子！”话虽这样讲，始终没有让他去敲石子。
南汇县报上，成天刊登放“卫星”的消息，水稻亩产青云直上，3๑ooo斤、4๒ooo斤ภ、5ooo斤。县委派出几个验收团去验收高产方，县武装部长是个老实人，他从来没验到เ上千斤的亩产，急得给县委领导打电话，县委领导对他讲：“你要动脑子，想办法！”但那ว位部ຖ长始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秋收秋种期间，除了放“卫星”，就是深翻土地，挑灯夜战，再一个是高度密植，一亩小麦播种8o斤种子，以至长出的麦苗像头丝。5๓9年春天，我到周浦公社一个大队，一位老农民点着我的鼻子骂：“一亩小麦种8o斤ภ，存心勿要伲农民吃饭。”其实我既ຂ不是决策者，也不是执行者。
天气开始凉了，一些衣服还放在新า场公社新生一大队（公社ุ化后，高级社组建成大队），请了个假去新า场一次。县委工作组已经撤走了，我的一包行李上积满了灰，但丝毫无损。到食堂去拿饭盒，还在，只是盖上一层灰。食堂大门上贴了六、七张红纸条，都是工厂的名称：新生一大队化肥厂、新生一大队农药厂、新生一大队农机厂&ุ#8226๔;R๐26;&ุ#822๐6;&#ี82๐26;๙•๔;๙R๐26;就是不见机器不见工人。向几个熟识的农民告别后出来，夕阳已沉入西边地平线。经过沈副县长的两块试验田，高度密植的水稻，就一虎口长，叶子大都烂掉了，肯定是施肥太多，另一块水稻又细又黄又长，抽了穗，每穗就二、三十颗谷子，也不灌浆，基本上是颗粒无收。深秋的晚风，吹来一阵凉意，我想，沈县长肯定是理解错了，估计威廉士讲的是庄稼接受日照ั能量的1้5%，产量可翻一番，而不是接受日照时间的15%ื，副社长季学生应该是种田老把式，这样减少日照时间，高度密植施过量肥料等的后果他能不知道吗？但他没有说，不知什么原因？
沿着大河往新场方แ向走，穿过那五、六个坟山堆，沿着u形的堰，过那条小河，黑洞洞的，啥也看不清，但走过多少次，熟门熟路，谁知一脚闯到水里，吓了一跳，以为是鬼作怪，赶紧ู爬上对岸，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河水上涨，两只裤腿、鞋袜都湿了，跑向新场，到镇北的车站搭上夜车返回沈庄，下车时，鞋袜都干了，只是出了一身臭汗。
县里要开展冬季爱国卫生运动，通知我回原单位，乘上汽车，现视野开阔了不少。噢，树木比原来少多了，农家墙上、屋顶上，处处是石灰刷็的标语口号：“一天等于二十年”、“三麦翻一番๘，水稻连本三”、“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เ！”、“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金桥”R๐26;&ุ#822๐6;&#ี8226;&ุ#8226;๙•๔;&ุ#822๐6;车过航头、新า场，只见路北开挖运河的民工人山人海，航头、新场镇小高炉炉火冲天。运河滩上一些木轨道弯弯扭扭，据说县里派一些干部去北方参观，见人家用木制小车在木轨道上推动，十分轻便，于是回来推广，砍了不少树，做了不少车和轨道，开始也蛮方便，一场秋雨，全变了形，成为一堆废品。过了新场见路北一个大旗杆，挂一面xx公社民兵团的大旗，还有一长串ธ红灯笼，很象绣象小说上的帅旗。车近惠南镇，只见路北16块特大的宣传牌，上面写着“大兴共产主ว义河网，建设南汇人间天堂。”一到惠南镇，见到原来比较完整的城墙几乎ๆ都消失了，城砖都拆去建小高炉了，南门已经成为运河河底，一座大木桥横跨运河，将南街和南门招呼站连接起来。
五九年春天，县委书记宋林枫同志在惠南镇中山堂传达上海市郊县县委书记讨论共产主义的十二条标准，第一条是思想觉悟大提高，还有每人每天半斤牛奶（或豆浆）๖226;๙&ุ#822๐6;&#ี8226๔;๖226;&#ี8226;๙̶๐6;尽管市场上商品已经全面匮乏，尽管有些公社食堂一天已经三顿稀饭，尽管有些农民已经开始骂娘，领导同志们还在讨论共产主义的具体标准（他们可能也出于无奈），好象共产主义已近在咫尺了。
在万祥公社ุ卫生院
196๔1年初，我从南汇血吸虫防治站调万祥人民公社卫生院工作。利ำ用调动前的几天休息时间，补补袜子，补补衣服，特别ี是棉毛衫，破得不象样了。57年买的两件海ร魂衫，背上一个个ฐ窟窿，忽然一个奇想涌上心头，何不将两件棉毛衫拼成一件，将一件的下半部分替换另一件的上半部ຖ分，说干就干，裁é剪，缝制，笨手笨脚，整整干了一天，弄得头昏脖子酸，总算完成，穿到เ身上还蛮合身，真好。谁知穿了三天，又开始烂了，白辛苦了一天，真倒霉。
万祥在南（汇）大（团）线老鹳嘴招呼站之东45๓公里，有一条土路，原来晴天也可以开开汽车，粮食一紧张，沿途农民见缝插针，在不少路段中ณ种上庄稼，只留一条窄窄的小路，晴天可以乘๖二等车（自行车带人），雨天只有步行了。过了大年初ม十，在惠南镇南门雇了一只小木船到万祥，下午一点钟็出，到万祥已经天黑了。院长严健民、副院长邬湘洲在码头等候，真难为他们了，高一脚低一脚，到เ达集镇东边的一座民房里，这就是公社医院，安排好食宿后，邬ึ先生拿出一碗红烧带鱼，带鱼不大，还不到เ三指宽，还有一瓶红酒，这是公社ุ食堂的全套春节供应。尽管那ว瓶红酒是公社综合厂用食用酒精，加上糖精、色素和香精调制的，但邬先生们的心意使人温暖，令人感动。
万祥在南汇是比较偏僻的公社，交通不便，经济水平较低，只有一条南北小街，除一家布店，一家餐馆，一家药店，一家烟糖综合商店和一家生产资料门市部外，其它都是些合作小商店。工业企业就是一家综合厂和公社ุ机械厂，到六一年冬都精简停办了。事业单位有一所七八个教师的初中，一所中心小学，还有公社医院。医院共有职工21人，下设三个ฐ保健站，每个站1้—2位医生，医疗仪器就是一架不常用的显微镜和一个ฐ血压计而已。好几位医生年过半百，又有浮肿，但整天忙着出诊。不管医术高低，医生们为农民服务的意识是强的，服务态度是好的，为ฦ人是廉洁的，不管天晴天雨，不管炎夏寒冬，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农民一叫，立马动身出诊，公社领ๆ导对农民也非常关心，三夏三秋之前总要关照ั医院，要切实为农民服务。严健民院长对医生要求很严å格，不让医生接受农民请吃。文革中ณ，有个叫《春苗》的电影，它对农村医生的描写完全是胡说八道、凭空捏造的。
我在万祥，很艰苦，也很辛苦，但很快乐。艰苦，一是收入低，每月4๒o5元，其它几乎没有收入，有时夜间出诊每晚补o2๐元，一个ฐ月也就一元几角钱；二是生活清苦，应该说万祥机关食堂办得还算可以的，经常有豆制品供应，如白菜烧豆腐，蒜苗炒干丝，尽管以蔬菜为主，但总有点豆制品。就是粮食紧张，每月29斤粮食，到2๐5号就得向食堂借粮票，月月亏空。辛苦的是出诊多，特别到6๔2年，有时一天出诊七、八次，出诊地点不是两、三里，就是五、六里，我没有也买不起自行车，主ว要靠步行，即使有自行车，那高低不平的小路也骑不快，坑坑洼洼还不时要下车，遇到เ太远的出诊，就向邬ึ湘洲先生借车，他总是慷慨答应，但借多了，自己也不好意思。
我在万祥，很快乐，一是领导很关心，二是与干群关系很好。严院长、邬副院长处处关心照顾，公社领ๆ导也蛮关心。6o年春开始，买香烟要凭票，在血防站时一群年轻人常常吸伸手牌香烟，凭票供应了，不好意思再伸手了，缠着卫协6秘书登记烟票，当时卫生科、卫协及血防站在一个院子办公，卫生科就三位科长，一位秘书，一名会计还兼全县公费医疗报销，卫生工ื作者协会的6秘书兼管三个单位的部分后勤工作，烟票就由他负责。6o年秋的一天，副科长赵善祥说，你们年轻人别抽烟了，国家那么เ困难，6๔秘书，把他们的烟票取消算了，于是，我们的烟票就取消了。到เ了万祥，我向严院长说起此事，严院长给公社领导一说，公社一位领导就说补上一份吧！61年底，公社机关食堂积余一批粮食，要分给就餐职工ื，规定连续就餐两ä年以上者，可分2o斤ภ粮票。我当然不好提出什么分外要求，但严院长主动给公社领导说其它医生家在农村，家里还可补贴点，庄医生没有任何外援，出诊又多，粮食特紧ู张，是否给他分一份，公社领ๆ导决定分，于是我得了2o斤粮票，还了欠食堂的五、六斤粮票，还积余十四、五斤，终于摆脱了长期缺粮的局面。那时一个城镇居民一个月有一张肥皂票，可买1้4块肥皂，就麻将牌那么大小一块，连洗手都不够，一家合作商店的老鞠说，来买吧！随便买，许多居民用烧碱洗衣服，从来不买肥皂的，我店里的肥皂根本卖不完。6๔2年我参加高考，医院对门，大团中学高三毕业生王火根借给我一套历史书和政治书，万祥中学张锦文校长借给我一套时事手册（即现在的《半月谈》），没有这些支援，我是肯定上不了大学的。我确实很快乐，很感谢万祥人。
医士学校毕业以后，三年多没有临床实践，本来薄弱的基础，更显得薄弱。在万祥医疗条件是如此之ใ差，只凭望、闻、叩、听，一支体温计，一个ฐ听诊器，一个压舌板，这是全部ຖ医疗器械，不过经过一年的实践，也有些长进。一次，到路四大队一位老大娘家出诊，大娘重度水肿，两ä眼呈一条线，端坐呼吸十分明显。家属说看了好几个医生，都说支气管哮喘，吃些麻黄素一类药，不见好转。听听心脏杂音很明显，显然系风湿性心脏病，心力衰竭，吃麻黄素越吃心脏负担越重。给了利ำ尿剂及洋地黄，两天后家属又来叫出诊，见到病人，已经不认识了，基本上不再浮肿，也能平躺着睡觉。家属说，先生你真神，吃了你的药，当天晚上尿了十次，整整一马桶。事实证明诊断ษ正确，用药也得当，我又配了点洋地黄等，让病人慢慢服维持量治疗，这算不了什么疑难疾病，但毕竟好几个医生诊断不出，我又是只靠一个听诊器诊断出来的，为病人，为我自己都感到高兴。62年夏天，到เ路一大队一个社员家出诊，七、八个月的一个ฐ小女孩，高烧、抽搐、半昏迷，听听心肺未现异常，高烧4o5度，想到เ物理治疗，我药箱里没有酒精，问家属有没有度数高的白酒，说有。本来可以用药棉来擦浴ภ，考虑到เ当地农民的习俗，请家属拔一些小葱，用葱白蘸白酒擦澡，擦了半个来小时，打了一针ฤ退烧针。第二天，女孩父亲赶出来说，小孩好了，要将她过继给我当干女儿，我婉转谢绝了，当时我已经参加过高考，准备离开这个ฐ地方แ，虽然我没当成干爹，但我依然很高兴。
医院一位中医儿科医生，业务挺忙，他常喜欢给幼儿打一些肾上腺素า之类的药物。一次，一针下去，病儿立即脸色苍白，抽搐不已，那位儿科医生一时手足无措，我立即到药房要了一颗亚硝酸戌脂ฦ，夹在纱布中打碎了，放在病儿鼻子前，病儿吸了几口，随即脸色转红，恢复正常。其实这个方法在药品说明书上写着哩！我没事时常看看说明书，事后儿科医生紧ู紧地拉着我的双手，表示感谢，我帮儿科医生脱离困境，让患儿脱离险境，自然感到高兴。一次，万祥小学一位小学生在放学路上给马蜂在眼皮上叮了一下，瞬间感到头晕眼花，躺在医院候诊椅上，这显然是一种过敏反应，我到เ药房取了一支“docນa”给他注射，3๑o分钟后恢复正常，第二天学生家长送来5角钱药费，并致谢意。我感到用药对路，确有药到病除之效，实践使我体会到用药不必求贵，但求对路。
当然，我也有失误的时候，公社机关食堂旁้边一户人家，有好几个小孩，有病总是让我去看。一次，一个两ä三岁的男ç孩烧，我给他打了点退烧针ฤ，注射了氦丙嗪。隔了一、两个小时，病儿七、八岁的哥哥来找我说：“我妈说弟弟老是睡觉不醒！”我一惊，忙翻处方签，一看，吓了一跳，我给的氦丙嗪用量比正常剂量高得多，赶忙前去看看，小孩沉睡，看其它倒没什么异常，注射了13针ฤ安息香酸钠咖啡因。晚上，我乘就餐时间去看看，好了，正在地上玩哩！好险啊，粗心大意要不得呀！
万祥的文化生活很枯燥，我在那里近两年没放过电影，也没有剧团去演出，只能听听公社有线广播的文娱节目，就那么เ几十张唱片，经常放的有杨飞飞的《志愿军的未婚妻》，略显沙哑的嗓子，声音十分甜美，还有《借黄糠》、《五女拜寿》、《卖红菱》等，晚上打扑克是重要的文娱活动。那时吃饭很早，中午1o：3๑o开始，晚上4：3o开饭，一是习惯；二是饥饿，1้o：3o已经饥肠辘辘了。每晚打“四十分”，打到晚上1้o：3o，到เ万祥唯一一家饭店花一角钱4两ä（老秤）粮票吃一碗咸菜汤面，回来继续战斗，直至半夜一点。后来，我睡觉时，眼前老晃动着老k、皮蛋的身影，从此再也不打牌了。
在万祥期间，我先后看过三名自杀病人，究其原因都与粮食有点关系。61年春，我到万祥不久，到เ新四大队一社员家出诊，一位3๑o出头的农妇上吊，已救下来，躺在打麦场上，她家生火灾，邻居来救火，现屋内有好几个小罐，里面有赤豆、蚕豆等杂粮，那时农民家是一颗粮食也没有的，那些杂粮肯定是偷队里的，火灾倒没什么大的损失，邻๑居骂她“天火烧”，使她无颜见人。这种病人主要应该进行心理治疗，我当然不会，给她把把脉（农民习惯把脉，其实我对切脉ำ是不在行的，但在农民面前也要入乡随俗，做做样子），然后给她安慰安慰，最后配一点维生素之类的药品。我在苏州ะ第二人民医院实习时，副院长兼内科主任钱大椿大夫很喜欢用VcນVB，他认为这些药对健康有益，基本上无副作用，价钱也便宜，五、六十年代一片一分钱左右，有病胃口一般都减退，VB可增加胃口，胃口好有利ำ疾病痊愈，病人也感觉有劲，所以我常常用VBVc，我的校友谈根奎戏称我为维生素医生。最后给这名病人打了一针VຆB1，配了点VBVcນ，不打针ฤ、不配药，即使你的心理治疗再好，农民也不会满意的，更何况我还不会心理治疗哩！
61้年冬天，万祥小学一位教师来找我，说他姨妈吃了老鼠药，赶忙拿了洗胃用品等赶去，病人好好地，没有一点异常，在昏暗的灯光下，围了一大群亲属、邻๑居。问她：“吃老鼠药了没有？”“没有！”回答斩钉ล截铁，亲友们问她吃了没有，她也否认，但她七、八岁的一个女儿说：“你吃了，我见你吃了！”“没吃！”“我见你吃了。”准备给她洗胃，她牙关紧闭，拒不配合，只好打一针去水吗啡——催吐剂๘，一刻钟็后，呀一声，这名妇女胃容物一下子吐了出来，里边有两颗黑色园粒，显然是老鼠药，一见她果然吃老鼠药，她的姐妹们齐声骂她，“那ว么糊涂，你死了，三个ฐ小孩咋办？你想过没有？”女人沉默一会儿突然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我活着真烦，几个ฐ小孩成天吵吵嚷嚷，粮食又不够吃！”她的丈夫是一个老实内向的农民，一直坐在角落里抽烟，一声不吭。一个队长模样的中年男子，对她讲：“现在要分自留แ地了，不少于人均面积的7๕%，那时就好了。”是的，会好起来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我想起列ต宁说的话。两颗老鼠药可能已失效，也可能ม尚未化开溶解，反正已吐出来了。可能ม那时毒鼠药毒性不强，要碰到现在的毒鼠强，那位农妇可能就没救了。我准备起身离去，家属坚持要我留下，说正在做稀饭，实在对不住医生，粮食紧张，喝碗稀饭再走，厨房里传来拉风箱的声音，南汇农村的柴火灶都备有风箱，我以为在当时是很先进的，至少比南桥要先进，一会稀饭做好，还有盐炒大豆，亲友邻居每人一碗。按医院规定是不准在病员家就餐的，病家的盛情难却，加上万祥小学一位老师是熟人，他也硬拉着不放，不喝这碗粥是走不了的，只好留下。
62年春天，一名18岁的男青年吞老鼠药，我赶去时也躺在打麦场上（我不知道万祥是否有这种习惯，自杀的病人不能ม躺在屋里），青年农民紧ู闭双眼，一声不吭，经检查尚无中ณ毒症状出现，是否吃老鼠药搞不清，问他也不说。老规矩，一针ฤ去水吗啡，十五分钟็后，吐出几颗老鼠药，一见儿子果然服毒，做母亲的像疯一样，先在儿子肩上打了几下，接着嚎啕大哭，高声责问儿子：“做娘的就不能说你几句？娘养你长大容易吗？你说死就死，对得起你娘吗？”旁边的一些邻居也纷纷埋怨这位青年不该寻短见。原来这名青年胃口较大，一顿要吃两ä大碗饭，他母亲常常责骂他，说他吃得太多，家里粮食不够吃。其实，18岁的男ç青年，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加上副食相当匮乏็，一顿吃两大碗饭实在不算多。记得59年秋天，我一顿吃过籼米蒸饭28๖两哩（老秤）。我和同事兼校友谈根奎、汪小卯三人住在下沙公社招待所，一天，我吃过晚饭，躺在床上休息，谈根奎和汪小卯嘻嘻哈哈进来，说他们一人吃了十八两饭，我随便说了一句，十八两啥稀奇，我一顿可吃二十八两，他们随即说，你试试看，碍于面子，我说，当然吃得下。我说我已经吃了十两，你们再去买十八两ä饭，我肯定吃下去，谈根奎说，还要限定时间，半个ฐ小时必须吃下去，还要吃三碗菜。我说：“你们刚才难道吃了三碗菜？只能ม一碗菜。”双方达成共识，如我吃下十八两，饭菜票由á谈根奎、汪小卯负责，若吃不下，我双倍赔偿。一会儿，他们捧来三大碗籼米蒸饭和一碗菜，硬着头皮，半个小时内我将它们全部干净、彻底地消เ灭。当然难受了半天，没有胃穿孔或急性胃扩张算是万幸！但不管怎么说，年轻人的胃口是很大的。突然，那位中年妇女，眼睛一瞪，望着空中，厉声道：“弄得伲农民饭都吃不饱！”我和旁边的一些农民面面相觑，一声不吭。
出诊，急诊！1961้年春的一天傍晚，我背起药箱就走，在苍茫的暮色中，踏着泥泞的小路向前走去，道边的蚕豆果实累累，豆荚不时叩击着裤ไ腿。小孩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在昏暗的煤ศ油灯下，可见嘴唇紫，家长说中午吃的菜饭，肠源性青紫症（亚硝酸盐中毒），诊断并不难，立即静脉注射美蓝。每个ฐ医生药包里至少备有两支美蓝，县卫生科上月举办了防治肠源性青紫症培训班，严院长受训后专门召开了会议，公社广播站反复播送防治青紫症的宣传资料é。粮食紧张，农民用大量蔬菜掺少量大米做菜饭菜粥，蔬菜摆放时间较长，加上春雨绵绵，菜中亚硝酸盐大大增加，大量食用就会引起亚硝酸盐中毒。诊断不难，有食用大量不新鲜ຒ蔬ຒ菜的病史，嘴唇紫ใ，重度的皮肤青紫ใ，昏迷等症状，治疗也较简单，关键是不要食用不新鲜ຒ的蔬菜。61้年的春天，肠源性青紫ใ症在万祥病率较高，我大约诊治了十几例，幸都救治过来。
1962年夏的一天，刚洗过澡，严å院长来宿舍敲门，“庄医生，值班医生都出去了，有个中ณ毒病人，你去看看好吗？”还用商量吗？走！病人是一位女青年社员，大汗淋漓，湿漉漉的头贴在太阳穴上，身体象筛糠一样抖，看看眼球，瞳孔缩得像针尖一样。下午给棉花打1้6o5农药，没有戴口罩，也没有在上风打药。诊断：有机磷农药中毒，治疗：注射解磷毒。对中ณ毒病人治疗后，我们都要观察一段时间再离开，我给女孩的父亲讲解喷剧毒农药的注意事项，喷16o5、1o59固然危险，但只要注意，中ณ毒是可以避免的，问题是对农民的培训不够。汗停了，瞳孔也基本恢复正常，按例应该再进行一些康复治疗，但往往办不到เ，主要是经济问题，一个三、四个劳动力的家庭，除了口粮、柴草由á队里分给外，年终分红就那么一、二百元钱。
接到了上海财经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于是我又要去当学生了。579天前，一条小木船载我到万祥，1962年8๖月3o日，一条小木船又载我离开了万祥。再见了万祥！